“郗大人,在下倒是沒有什麼獨特的見解,在下對玄學知之不多,也不感興趣。”李徽拱拱手道。
“既知之不多,便在1旁聽著便是。大晉第1才女和我今日在此辯論,相信你會受益良多。”郗超微笑道。
周圍有大族子弟哄笑了起來,他們覺得李徽既然不懂便在1旁老實聽著便是,跳出來出醜作甚?
李徽並不理會這幫人的哄笑,微笑道:“我也不想多嘴,但我聽來聽去,你們2位辯來辨去也沒個了局。況且,所為貴無崇有哪個更重要,從1開始郗中書便自己說出答案了,還辯論什麼?”
“哦?我說了什麼了?”郗超訝異道。
謝道韞也訝異的看著李徽,心裡頗為李徽擔心。她知道李徽是強行出來打岔。但是這樣的場合,獻醜不如藏拙。談玄論道可是大晉士族評判和評價1個人的重要指標。若不能言之有物,則會被認為是不學無術,貽笑大方的。
李徽沉聲道:“郗中書還記得你1開始便說了‘天地以無為本,以有明無。’這句話麼?”
郗超點頭道:“是我說的。那又如何?”
李徽微笑道:“郗中書是用這句話總結無為本、有為末的關係。但卻無意間自暴漏洞。話題從那時起便該終結了。”
郗超皺眉道:“什麼意思?願聞其詳。”
李徽笑道:“這不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麼?”
謝道韞噗嗤1聲笑出聲來,她腦海裡浮現出和尚光頭上爬著幾個虱子的樣子。
“既然天地以無為本,而又要‘以有明無’,這不是自相矛盾麼?要用‘有’才能證明‘無’,那豈不是該‘崇有’麼?倘若無‘有’,如何證明有‘無’?1個東西的存在,需要用另1樣東西來證明他的存在,你卻說那是萬物之本?豈不是謬論?倘若無乃萬物之本,還需以有來證明?”李徽言道。
在場眾人腦子轉的飛快,思考著李徽這番話。此刻若能聽到腦漿沸騰之聲的話,那整個大廳之中怕是1片咕嘟咕嘟的聲音。充斥著cpu燃燒的聲音。
郗超皺眉沉吟,覺得李徽的話似乎哪裡不對勁,但有1時無法反駁。是啊,倘若需要用‘有’來證明無,那麼‘有’才是重要的,否則無法證明無的存在。那這筆賬該怎麼算?
李徽道:“郗中書,我問你,今日你喝了幾杯酒?”
郗超皺眉道:“記不得了,約莫2十幾杯吧。”
李徽道:“我認為你喝了1百杯。”
郗超道:“不可能,我怎會飲1百杯酒?”
李徽道:“如何證明你沒喝1百杯酒?隻喝2十幾杯?酒入肚中,便化為無。‘無’是沒法證明的,所以,你隻需剖開肚子,將肚子裡的酒取出來,便知你喝了多少酒。這便是‘有’。以此才能證明你我誰對誰錯,誰貪圖謝公家的酒水好喝,偷偷的喝了1百杯卻說是2十幾杯,誰在當眾撒謊?是不是?”
郗超愕然,冷笑道:“你這是胡攪蠻纏,豈是真正的辯論玄學之理?”
李徽笑道:“好1個胡攪蠻纏。不合你意便是胡攪蠻纏,怎地?非得按照你的想法來辯玄?其實,本人的意思是,萬事萬物互為有無,互為表裡。2位辯論此事,若走了極端,便毫無意義。貴無崇有都是不對的。正如銅錢兩麵,正反兩麵組成了銅錢本體。若非要說哪1麵重要,甚至說這1麵是銅錢的根本,另1麵便不必要存在了,那便是鑽牛角尖,走死胡同。這樣的辯論便失去了價值,也沒有了探討的必要。”
“說的好,老夫同意李徽所言。1體兩麵,各為其本,互相融通,方有萬物。近來談玄之人,好走極端。支持的便奉為圭臬,反對的便恨不得全麵否聽,這是不好的風氣。如此下去,討論成了對立,辯論成了仇視,這很不好。”謝安在人群之外撫須說道。
郗超嗬嗬笑道:“沒想到李家小郎竟有如此見地,倒是讓人刮目相看。那麼,不如你我辯1場。咱們辯1辯生死,抑或是善惡之源?”
李徽哈哈笑道:“郗中書,我說了,辯論這些並無意義。我不喜歡談論這些。有那功夫,我不如多喝兩杯酒,多聽幾首曲。”
郗超微笑道:“或許是李家小郎知道自己學識不足,不敢辯論吧?談論這些話題,終究對你這顧家養兒是個力有不逮之事。倒也可以理解。哈哈哈哈。”
“哈哈哈。”1群大族子弟跟著哄笑起來。
人人都知道李徽出身寒微,托庇於顧氏門下長大。這樣的人在出身上便是為人所鄙薄的,即便當了高官也得不到許多人的認可。這廳中的大族子弟有1大半倒是沒把李徽放在眼裡的。
郗超的話便是公然的羞辱,但他們並不以為這是冒犯。
謝道韞皺眉道:“郗大人有失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