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衝驚訝不已,原來郗超的所作所為竟然是這個原因。不得不說,郗超是頗有智謀和遠見的。他說的沒錯,阿兄是不可能讓郗氏長久占據京口和徐兗2州的,那是京城東北門戶之地,阿兄想要完全控製局麵,則必須攫取到手。郗超明顯看出了這1點,他知道若不主動放棄,便很可能被強力奪取,到那時反而既不體麵又難保全郗氏家族。所以他才選擇了偽造父親郗愔的信件,主動交出了京口之地。
他的想法是,以此取得阿兄的完全信任,全力助阿兄奪位。隻要奪位成功,他便是首攻之臣,郗氏便會得到比以前更多的東西。高平郗氏將1飛衝天,成為第1大族。他郗超也會得到極大的權力和極高的地位。這是毋庸置疑的。
這是1種審時度勢的抉擇,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極為聰明的舉動。隻可惜,有些事永遠不會按照你的意願行事。
“景興的坦誠讓人驚訝,原來你是這麼想的,倒也不失為明智的抉擇。可惜的是……”
“可惜的是,大司馬並沒有破釜沉舟的決心,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局麵。”郗超打斷了桓衝的話。
“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人力難為,那也是沒法子的事。雖然,我已然儘力為之了,但是桓公內心裡還是有所顧忌。我曾努力的讓桓公消除這些顧忌,可惜沒能做到。”郗超道。
“所以你獻策讓大司馬行廢立之事,殺庾氏全族。所以你勸說桓熙桓濟出兵襲殺謝安等人,便是要斷了大司馬的後路,讓他下定決心是麼?”桓衝冷聲道。
郗超歎息1聲,緩緩道:“現在還說那些作甚?棋差1招,終究功虧1簣。廢立之事消息敗露,兵馬集結京城之後,王謝早有準備,故而隻能作罷。襲殺謝安之事,桓將軍通風報信,放走了他們。對方又早有準備,大雪封路,連老天都幫他們,還說什麼?我已儘力,並無遺憾。”
桓衝點頭道:“然則這同你今日來向我稟報之事有何關聯?你難道不樂見我被桓秘他們所殺,這樣的話,你便可以繼續達到你的目的。而我,是不可能如你之願的。”
郗超苦笑道:“桓將軍,這天下誰能同桓公相比?桓公雄才大略尚不能成事,桓秘桓熙之輩不及桓公萬1,指望他們?豈非笑話。我今日之所以來,是全桓公待我之義。桓公那日便預料到桓秘桓熙他們可能會有所異動,所以他要我密切注意他們的舉動。桓公之請,我豈能不遵。桓公要我告知桓將軍,若有人行為不軌,希望你念及手足之情,不要取了他們的性命,隻需給予懲戒便可。當然,在下也並非1無所求,我知道你不容於我,也不可能留我在身邊,我隻希望你遵照桓公之命,授我廣州刺史之職,也算是我郗超為桓氏效力多年的回報。桓公已然向朝廷舉薦了我,還望桓將軍能夠助我1臂之力。”
桓衝長長籲了口氣,至此他已經完全相信郗超所言。郗超的坦誠之言已經打消了自己的疑慮,而他所言的1切合乎常理,自己沒有理由不相信他。
“老夫明白了。景興,雖然你我不睦,但今日你也算是救了我1命,我自然會遵照阿兄之言,不會違背阿兄之命。那麼現在,我們該商議商議如何才能秘密進入姑塾,扭轉局麵之事了。你有何建議?”桓衝微笑說道。
……
深夜,初夏的夜晚甚為涼爽。夏蟲在庭院草叢之中唧唧鳴叫,水池中的青蛙也不甘寂寞的呱呱而鳴。1切似乎都生機勃勃。
然而,大成殿後方桓溫的住處,大晉南郡公,大司馬桓溫躺在寬大的大床上,眼神散漫的看著頭頂的帳幔,呼吸急促而大聲,他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屋子裡,夫人南康公主司馬興男,妾室成漢皇帝李勢之妹李氏,妾室馬氏。以及桓溫的幾個兒子桓熙、桓濟、桓玄等人皆或作或占在屋子裡。所有人都靜靜無聲,聽著帳幔內躺在床上的桓溫1動不動的輪廓。
長窗開著,夏夜的風吹進來,帳幔飛舞,燭火搖弋。
南康公主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手中轉動著1串佛珠。她嫁給桓溫4十多年,已經習慣了桓溫不在身邊。這個男人的生死其實她已經不太在意。
自己多次規勸他不要想著奪自己司馬氏的江山,要看在自己的父皇將自己嫁給他,才讓他桓氏有機會青雲之上的份上,要懂得感恩。可是桓溫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斥責自己。南康公主從那時起便對這個男人的絕情而徹底失望。這1次得知丈夫病重,從荊州趕來,其實隻是見最後1麵。對於丈夫的死,南康公主其實並沒有多少傷悲。因為她已經1心向佛,心如止水。
李氏跪在低聲低著頭,聽著桓溫粗重的呼吸聲,心中恨不得那呼吸聲早些停止。無數個夜晚,她都被這呼吸聲所折磨。行房之時,桓溫除了這粗重的呼吸聲之外,還有滿足的哼哼聲,令人作嘔。
當年,正是桓溫攻滅了成漢。自己的哥哥李勢投降,被押往建康。而自己,在後宮之中被桓溫第1眼看到的時候,便知道逃脫不了他的魔爪了。
自己是被譽為成漢第1美女,和國中名士沈良已經有了婚約。那沈良是成漢國的美男子,又有才學,又有名望,自己很快就要和他成婚了。可是桓溫打了過來,沈良死了,國滅了,自己的夢也碎了。
這2十多年來,自己忍受著他的折磨,無時無刻不希望他死去。雖然他待自己很好,但是他毀了自己的國家,毀了自己的1生。此時此刻,李氏隻希望那呼吸聲停下,自己再也不用聽到那令人厭惡的聲音。
桓秘桓熙桓濟
等人都靜靜的站在1旁不說話,他們的神情有些焦灼和不安,似乎在期盼著什麼,有似乎在擔心著什麼。
“娘親,阿爺他怎麼了?睡著了麼?我們在這裡做什麼?”
桓溫的小兒子桓玄才5歲,也太深了,他有些困了,於是問跪在1旁的他的生母馬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