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堅冷哼不語。
李徽沉聲道:“其實,在小使看來,貴國1旦同我大晉開戰,真正的麻煩並非在我大晉,也並非在同我大晉交戰的戰場上。貴國內憂未除,卻先傾全國之力攻我大晉,實為不智之舉。貴國滅燕未久,關東之地尚未完全平定,人心浮動。大征民夫車船,必引發不滿。倘同我大晉作戰陷入焦灼之中,國內又兵馬空虛。彆處不說,關東鮮卑人便要乘機作亂。此乃隱憂之1。隱憂之2,貴國雖吞滅燕國,又滅仇池。但北地並未1統。涼國代國皆為腹背之刺。如此良機,他們怎會錯過?1旦貴國兵馬傾巢而出攻我大晉,涼國代國必出兵背刺。我大晉也將派使者同他們聯絡,協同我大晉作戰。畢竟涼國代國之主都是奉我大晉為正統。向我大晉稱臣的。到那時,貴國將天翻地覆,不可收拾。處處生火,烽煙4起。屆時彆說攻我大晉了,怕是你們自己都自顧不暇。”
苻堅大怒,厲聲斥道:“住口,當真放4之極。朕看你是不想活了。”
李徽沉聲道:“忠言逆耳。陛下不願聽忠告,聽不得逆耳之言,小使不說了便是。但小使不願見到天下大亂的場麵,還是想冒死再說兩句。”
苻堅冷冷的盯著李徽,臉上的肌肉微微的抖動,竭力的保持著克製。
“小使以上所言,隻是分析貴國同我大晉交戰的後果。站在貴國的立場上,你們想攻我大晉的心思小使能理解。畢竟如天王這般人物,自然希望能夠1統天下,建不朽之功業。但在此之前,當做好準備。在小使看來,陛下當先滅西涼和代國,當不費吹灰之力。穩定了關東局麵和民心之後,再花個兩3年時間準備錢糧兵馬,就近囤於邊鎮之地。兵馬錢糧物資準備完畢之後,再1舉揮軍進攻我大晉。到那時,必能席卷而入,勢如破竹。在此之前,同我大晉訂下和議,穩住我大晉,才是上策。哪怕訂個35年,屆時和議到期,再提出之前你們的要求,我大晉上下若是不肯,你們再攻我大晉也是名正言順,師
出有名。”李徽沉聲道。
大殿上鴉雀無聲,人人目瞪口呆的看著李徽,表情呆滯。誰能想到這個晉國小使居然站在大秦的立場上出主意起來,這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不知他真實目的到底是什麼。
苻堅凝視李徽,沉聲道:“晉國小使,你乃晉國使臣,怎地說出這樣的話來?似乎令人疑惑。在朕聽來,你不過是想千方百計的讓我大秦同你們達成和議罷了。”
李徽歎息1聲,拱手道:“天王陛下,事到如今,小使便也實話實說了。小使此來貴國和議,實乃迫不得已。小使出身寒門小族,多年來依附陳郡謝氏,為其出謀劃策絞儘腦汁,才有了出頭之日。小使本以為,靠著謝氏這棵大樹可以1勞永逸,過上好日子。然而,直到如今,小使才明白自己在謝氏和其他大族眼中不值1提。”
苻堅挑眉道:“哦?此話怎講?”
李徽沉聲道:“此次出使貴國和議的差事,在我大晉上下看來是1件極為凶險之事,也是1樁大事。本來如此重要的職責,當由朝廷重臣擔任。然而我大晉豪族高閥,朝中士族官員卻1個也不肯來。最後選擇了我前來出使。小使何德何能,能夠擔此大任?還不是他們都明白此行凶險,搞不好要丟了性命,所以讓我這樣1個無足輕重的寒門小族出身之人前來涉險。在他們看來,我這樣的人就算死了也沒什麼,他們那些大族高閥子弟都是寶貝,而我李徽是可以來送死的。謝氏不但不為我說話,反而逼迫我前來,這著實令人心寒。小使由此才算是真正看清了他們的真麵目。我大晉壁壘森嚴,豪門大族是人,而我們這些寒門小族之人,儘管再努力,在他們眼中也是不值1提,棄之如蔽履1般。當真令人心寒。”
苻堅冷笑道:“你晉國1向如此,你卻如今方知?上品無寒士,下品無士族,大族豪閥子弟盤踞在上,寒門小族無出頭之日。朕早知之。朕的大秦便任人唯賢,不論出身。但這同你今日言論有何乾係呢?”
李徽躬身道:“天王陛下。小使愚鈍,之前心存幻想,本以為依附於大族,能得其庇佑。現在才明白,他們根本不在乎我們這些人的性命。隻要能保全他們自己,不惜讓我們來冒險送死。更令人氣憤的是,他們要我務必達成和議,且不得答應你們的和議條件,隻許以小使承認貴國正統之權。若小使不能完成使命,或者達成了不利的和議,小使回到大晉後便要成為替罪羊,被拿問處置。小使當真心寒之極。故而小使才不得不全力說服天王和諸位達成和議,甚至不惜透露我大晉內部應對之策,以求說服貴國能夠達成和議,因為這乾係小使全家性命。”
苻堅撫須看著李徽,神情頗為玩味。
“至於說小使乃大晉使臣,該對大晉忠誠,小使嗤之以鼻。他們不仁,我便不義,他們不在乎我的死活,我便得自保活命。隻要和議達成,小使的性命便可保住,其他的卻也管不著了。之前種種關於作戰的推算,以及關於貴國內部局麵的剖析,其實都是我偷聽謝安同王彪之等人的談話所知。他們的態度很清楚,和議能成最好,若不能成,反而希望能夠激怒你們早日出兵。這樣反而更容易應對。小使也是豁出去了,全部告知了天王。不知小使的坦白,能否解諸位之惑?”李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