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李徽感到意外的是,他本以為丞相府中必是燈火輝煌,豪華無比。但眼前的情形卻並非如此。丞相府中黑漆漆的,亮著燈火的地方都很少。確實有亭台樓閣,但都沒有太多的裝飾,也沒有多少花木。給人感覺內部普普通通,跟丞相府的高大門樓和恢弘的建築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而且,那引路的老仆和身後抬著箱籠的仆役都穿著常見的短衣薄衫,看上去和普通百姓沒什麼兩樣。毫無權貴之家的奴仆那般豪橫裝束。說話也隨和謙恭的很。
這著實令李徽感到驚訝。按理說,以王猛的地位,1人之下萬人之上,當不至於連裝修宅邸的錢都沒有,也不至於讓仆役們穿好1些的錢都沒有。有很大的可能是,王猛並不喜歡奢華高調,或者是他本性如此,又或者這是他故意為之。
燈籠的微光引領之下,過了兩道垂門,終於前方看到了1座燈光亮堂的院落。
到了院門口,那老仆停步拱手道:“苻大人和客人請進,郡公在書房等著你們呢。自去便是。”
苻朗和李徽拱手無聲道謝,那老仆指揮仆役將兩隻箱籠抬到院子裡放著,然後躬身退出。
苻朗和李徽站在書房廊下,透過長窗看進去,隻見屋子裡滿屋的書架,層層疊疊,密密麻麻。中間1張書案前,寬大的椅子上,1名發髻花白身材瘦小的人正舉著1本書在燈下研讀。
“下官苻朗,攜晉朝使臣李徽前來拜見王公。”苻朗站在門口沉聲道。
王猛放下書眯著眼看向門口,見到了站在門口的兩人。臉上露出1絲笑容來。
“元達,請進來吧。晉國使者,也請進來。”王猛站起身來,微笑道。
兩人道謝進了書房,李徽拱手行禮:“晉國小使李徽,拜見王丞相。如此深夜前來叨擾,著實失禮,還望王丞相見諒。”
王猛微笑拱手道:“晉國小使有禮。並無乾係。老夫每日讀書也是讀到3更才歇息的。對老夫而言,這並不算晚。”
苻朗在旁拱手道:“王公勤勉,吾輩楷模。多謝王公今日願意見晉國使者,給了苻朗薄麵。”
王猛擺手微笑道:“不必客氣。你來引見,老夫自然是要見的。2位請坐。”
兩人躬身道謝。3人落座於書房之中。王猛微笑道:“晉國使臣,但不知要見老夫,所為何事?”
李徽站起身來,恭敬道:“王丞相。在下久仰王丞相賢名,此來貴國出使,本就想著要來求見。但礙於身份,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故而1直沒敢提出來。但現在小使的事情即將辦完了,或許明日便要離開了。此時不來見王丞相便無機會了,這才請求元達兄引見,前來拜見王丞相。”
王猛輕撫胡須,雙目炯炯看著李徽笑道:“李貴使客氣了,老夫哪有什麼賢名?不過是1介匹夫罷了。聽你的意思,你同我大秦的和議之事已經談好了?老夫這兩日事務繁忙,倒是沒關注此事。”
李徽看了1眼苻朗,苻朗笑了笑道:“王公,和議之事已然無法達成。晉國使者已然放棄談判,決意回國了。這件事我還沒來得及上稟天王,明日1早進宮稟報。”
王猛哦了1聲,微微點頭道:“那豈非是1件憾事。和議不成,兩國就要交兵了。晉國使者,你未能完成使命啊。這可不好。”
李徽沉聲道:“王丞相,不談此事了。小使無能,有辱使命,回去領罪便是。也許明日天王陛下便要了我的腦袋,我甚至都不必千裡迢迢的趕回去了。”
王猛表情淡定道:“事已至此,那倒是沒法子。老夫看你倒是似乎1點都不怕。”
李徽道:“事到如今,怕也是死,不怕也是死,索性如此了。王丞相,在下今晚來不是談此事的,而是前來請教王丞相1些事情,另外,在下從大晉帶來了1些禮物,想請王丞相笑納。”
王猛1笑道:“禮物?苻朗知道老夫,老夫從不收禮的。更何況是你的禮物。你是晉使,你送個老夫禮物,豈非讓人說閒話。再說,老夫可幫不上你的忙。和議之事,乃陛下關心之事,老夫無權摻和。”
李徽拱手道:“王丞相,在下再愚鈍,也不會昏了頭要賄賂王丞相。在下送的不是什麼金銀財物,而是1些書籍。”
“書籍?”王猛楞道。
李徽道:“是啊。是1些我大晉館閣珍藏的1些經史子集的謄本。其中1些已經是孤本傳世,甚為珍貴。原本我大晉南渡之時,北方戰亂,長安館閣之中珍藏的書卷經籍都沒有帶出來,許多毀於戰火之中。我大晉這些年整理之後,多方查缺尋訪,以彌補之。造冊歸類,複刻謄寫,以防軼失。這1次,小使前來,便帶來了1些,打算和議成功之後贈送給貴國。然而和議沒能達成,我本想1把火燒了的,但想想這些都是前人瑰寶,理當留存,想來想去,唯有送給王丞相最為穩妥。故而今日攜來贈送。”
王猛神態驚訝之中帶著1絲興奮。沉聲道:“書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