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你是……大晉來的?怪不得呢,口音便不同。原來是大晉來的貴客。老婆子,是大晉人呢。快燒茶,請進來坐。”那老丈忽然態度大變,連聲說道。
那老嫗忙答應了,要去燒茶。
李徽有些詫異,這對山村老夫婦前倨而後恭,態度轉變如此之快,不知為何。難道說便是因為自己是大晉來的官員?
兩人進了屋子,那老丈擦了長凳請兩人就坐,殷勤客氣的很。老婦去煮了茶端來,卻是山中野茶泡的茶水,清香撲鼻。
“哎呀,早知道公子和夫人是從大晉來的,我們早便開門了。還以為是朝廷那幫人,又來抓人的。嚇得我們不敢開門。請用茶,請用茶。”老丈笑道。
李徽微笑問道:“怎地秦國朝廷動輒來抓人麼?那是為何?”
那老丈道:“還不是抓去充軍。年紀在十5歲到6十歲的男子,他們都要抓去充軍。哪怕是我們在這山溝裡,也是逃不過。莊子裡的男子被抓走了78個,我那兄弟6十歲了,還是被抓走了。青壯之人躲在山裡,不肯被他們抓走,他們便時常突然來抓人。今年就
來了兩回了。老漢我6十5了,不然,連我也抓走了。抓去的人,年輕的便從軍,年老的便當苦力,喂馬運糧什麼的。哎,這幫天殺的胡賊,害死人了。”
李徽皺眉心中想:看來苻堅確實在積極的擴充兵馬,意圖自然是要南侵。他們倒也不是隨口說說,也不是心裡想著,而是行動上已經開始了。
老嫗聽老丈抱怨罵人,忙努嘴提醒老丈。老丈道:“怕什麼?他們是大晉來的人,我罵胡人怕什麼?我們本就是大晉人。對了,不知這位公子是個什麼官兒,我兒便在大晉,不知你回到大晉能否派人去瞧瞧我兒,替我們帶個口信給他,就說我和他娘都很好,也很想念他們,讓他們夫妻照顧好我那孫兒。不必牽掛我們兩個。”
李徽聽得沒頭沒腦,忙細細詢問。這才從兩個老夫妻口中得知了情形。
原來這莊子叫做趙家莊,趙老丈1家祖祖輩輩就生活在這裡,靠著打獵和幾畝山田維持生計。幾年前,這裡還是燕國的地方。大晉大司馬桓溫北伐時,靈寶縣的縣令心向大晉,組織兵馬去幫大司馬桓溫,許多人都跟著去了。結果大司馬桓溫兵敗了,這幫人都逃了回來。
之後,燕國人便開始報複,大4搜捕殺死這些人。趙家兒子並沒有參加,但是聽說鮮卑人不管這些,不分青紅皂白便是殺。靈寶縣被殺死了許多無辜的百姓。
人心惶惶之時,百姓們紛紛往南逃。趙老丈的兒子擔心受到牽連被殺,便也帶著妻兒1起往南逃。趙老丈夫婦年紀大了,便留在趙家莊之中。趙家兒子帶著妻兒逃走了45年了,至今杳無音訊。老夫妻2人甚是想念。這也是他們見到李徽是大晉來的官員時前倨後恭的原因。在他們看來,晉國來的便是自己人,自己的兒子和媳婦孫兒便都在晉國,那怎麼不是自己人?
聽完了趙老丈夫妻的敘述,李徽甚為唏噓。幾年前桓溫北伐,確實引發了1場中原故地百姓倒戈相幫,恭迎王師的浪潮。但是,桓溫讓所有人都失望了,敗的1塌糊塗,狼狽逃走。留下了1地雞毛。讓燕國人後來的報複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趙家兒子1家3口,定和當年的周澈以及阿珠母女1樣,為避免被鮮卑人殺死而往南逃亡。說不定便是同1批人也未可知。
“大人回到大晉之後,可否找1找我兒。我兒叫趙石頭。我孫兒叫小狗兒。若能找到他們的話,替我們帶個信。讓他們安心在大晉待著,好好過日子。”老嫗賠笑道。
李徽其實心情很複雜,因為他知道,南下逃難的那些難民能活下來的不多。當年居巢縣的難民便死了不少。逃難的路途上,甚至哪怕進了大晉,那也不是天堂。居巢縣曾經便是如地獄1般的地方。趙家兒子1家有極大的可能是已經不在人世了。
“你們放心,我們1定替你們找到他們,替你們帶口信給他們的。我家公子是大晉大官,能幫到你們的。大晉很好,他們1定生活的很好。”李徽還沒說話,阿珠卻突然插話道。
李徽轉頭看著阿珠,阿珠的神情有些激動,眼睛裡濕潤潤的。李徽明白,阿珠也想起了同樣的遭遇。她其實也明白未必能找到,但她不肯讓這對老夫妻喪失希望。
“是啊,你們放心便是,我1定能找到你兒子他們。我也會照顧他們的。你們放心便是。不過眼下我們時間不多,想買些吃的給下屬吃飽肚子,好趕路。不知道能不能賣些給我們。”李徽微笑道。
趙老丈大聲道:“說什麼賣?粗茶淡飯還要錢麼?拿我們當什麼了?老婆子,趕緊去做麵餅,將地窖裡風乾的野兔肉拿出來煮湯,招待大晉的貴人。”
老嫗忙答應了,要去張羅。
阿珠咂嘴道:“我們5十多個人呢。”
老夫婦都愣了,不過老丈很快便道:“不妨事,我去向其他家借些粗麵便是。湊1湊,吃1頓飽飯總是夠的。2位坐著喝茶,老漢這便去借麵。”
說罷老丈起身便出門而去,李徽和阿珠心中感動,相視而笑,心裡都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