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天蓋地的秦軍士兵衝向壽陽城下,密密麻麻宛若螻蟻1般。
壽陽城頭,滿目血絲的桓伊嘶啞著嗓子下達了命令。疲憊不堪渾身血汙的壽陽將士們拖著沉重的身軀站起身來來到城牆旁。彎弓,射箭,投下石塊滾木,重複著機械的守城動作。
所有人其實已經麻木了,腦子裡1片空白。到這個時候,其實對他們而言,生死已經不去想了,所有的動作都是下意識的行為。
桓伊看著這1切,知道壽陽城破已經是時間問題了。
“來人,去請謝都督來。”桓伊沉聲吩咐道。、
謝石從西城城頭匆匆而來,他麵色煞白,形容消瘦。花白的頭發披散著,整個人虛弱之極。
謝石比謝安小幾歲,今年也5十多了。雖然身子強壯,但這般高強度的守城他是沒有經曆過的。他其實已經有些扛不住了。
“叔夏,叫我何事?”謝石大聲問道。
桓伊微笑道:“石奴兄,有件事要和你商議1下。”
謝石道:“敵軍攻城正急,若非要緊之事,回頭再說。”
桓伊輕聲道:“石奴兄。事到如今,你我都明白,壽陽守不住了。你我都儘力了。敵軍勢大,無可奈何。將士們也都儘力了。眼下的情形,難道石奴看不出來麼?”
謝石瞠目不語。他怎麼不知道城池已經難保了。但是,那又如何呢?
桓伊轉頭,眯著眼看著城下密密麻麻攻來的敵軍,看著城牆兩側血肉橫飛,雙方兵士瘋狂殺戮的情形,嘴角露出了1絲笑意。
“石奴兄,很抱歉,石奴兄從京城率軍趕來,協助我守城,卻不料是這樣的結果。讓石奴兄失望了,也讓朝廷失望了。”桓伊道。
謝石道:“說這些作甚?敵軍勢大,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就算壽陽丟了,責任也不全在我們。有時候,勝敗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桓伊點點頭道:“是啊。沒辦法。石奴兄,城已經守不住了,被攻破隻是時間問題。我想,石奴兄需要立刻離開壽陽。眼下南門還可離開,遲了便走不脫了。”
謝石皺眉道:“我其實也在這麼想。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此刻撤離,起碼可以保存1些兵馬,以圖後續。叔夏,如果你也這麼認為,我們便棄城突圍便是。”
桓伊道:“不是我,是你。你快走,我留下。”
謝石1愣,皺眉道:“這是何必?勝敗乃兵家常事。1城1池的得失而已,何必留下,豈非要與城同殉?”
桓伊苦笑1聲,輕聲道:“是啊,勝敗乃兵家常事。1座城池的得失其實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可是,壽陽1失,中門洞開。對我大晉而言,那是極為危險的。丟了壽陽,我桓伊負有重責啊。”
謝石沉聲道:“叔夏,不要鑽牛角尖。”
桓伊微笑道:“我不是鑽牛角尖。我身為豫州刺史,兼淮南太守。領軍駐守壽陽快8年了。當年我隨大司馬攻袁真,幼度從地道攻入壽陽,我率軍從外進攻,1舉奪城。大司馬命我駐守於此,曾交代我說,壽陽乃淮南門戶之地,乾係大晉安危之地,要我拿命守住這裡。從那時起,壽陽已經是我的家了。這麼多年來,我在此兢兢業業,戍邊安民。不敢言功,但也傾注了心血於此。今日城破,我上對不起朝廷的信任和已故大司馬的囑托,下對不起淮南百姓。我豈能1走了之?”
謝石皺眉道:“叔夏,何必如此?”
桓伊微笑道:“石奴兄,莫要勸我了,你快些走吧,遲了便走不了了。石奴兄是征伐副都督,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壽陽城破的消息你要迅速稟報朝廷,做好應對。”
謝石沉聲道:“你若不走,我也不走。我謝石難道是貪生怕死之徒麼?”
桓伊搖頭道:“你何必陪我死在這裡。況且,我還要擺脫你1些事情。我想請你將我的孫兒桓陵帶出去,給我家留個血脈。帶去京城,交給他姑母撫養便可。拜托石奴了。”
謝石皺眉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