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沉聲道:“事情往往便是這樣,危機會掩蓋1些事。危機過去了,那些事便也冒頭了。自古如此,憂患生於安樂,混亂滋生於安寧。”
李徽點頭沉聲道:“此事,4叔同謝兄說了麼?他怎麼說?”
謝安搖搖頭道:“不必和他說這些,謝玄不會同意的。老夫也不打算告訴他。弘度,這是你我之間的秘密,你也不要告知於他。謝玄性子直爽,耐不住事。不像你,能夠耐住心性。謝玄將來必吃虧在性子上,你要多勸他才是。你是不用老夫擔心的,任何事
你都自有主張。”
李徽苦笑道:“聽起來,似乎不是誇獎我。”
謝安笑道:“你還需要誇獎麼?你的心性堅韌,意誌堅定,不在乎褒貶之詞,也愛行驚世駭俗之事。甚至……有些恣意而為之行,你是不需要誇獎的。”
李徽道:“4叔,我在你眼中,便是這樣的人麼?”
謝安緩緩起身,走到窗前負手而立。沉默半晌,低聲道:“道蘊還好麼?”
李徽1愣,1時不知如何回答。
“你們的事情,老夫早知端倪。你也不必抵賴,你做的事,著實令人不齒。老夫待你不薄,你也自稱感恩我謝氏,然而,你便是這般感恩的麼?”謝安看著窗外,沉聲說道。
李徽想反駁,想解釋。但又覺得並無這個必要。此事已經既成事實,謝安和謝玄也已經默認了此事,自己其實已經無需解釋。況且,也沒法解釋。
“哎,罷了。不提此事了。老夫會想辦法成全你們的。但是,在此之前,老夫不希望弄的滿城風雨,讓我謝氏遭人恥笑。你告訴道蘊,4叔不怪她,她也不必躲著4叔。4叔老了,希望能多看到她,她可以常常回來瞧瞧。”謝安輕歎道。
李徽點頭輕聲道:“我會將話帶到的。我也會勸阿姐回來看望4叔。”
謝安轉過頭來,雙目炯炯看著李徽道:“弘度,老夫閱人無數,也自以為是可以看清楚1些人和事。但老夫很難看清你的內心。不知你到底心中在想些什麼。老夫也不想去弄清楚你到底是怎樣的人。老夫隻想要答應老夫兩件事。第1件事,請務必遵守之前提及的承諾,不得反悔。老夫在世1日,你不得做出違背老夫意願之事。第2件事,善待道蘊,不要以自己之私欲,毀了他人清譽。”
李徽靜靜而立,半晌拱手道:“4叔,若無他事,李徽告退了。明日我還要起早趕路。”
謝安點點頭道:“去吧。”
李徽再拱手,轉身緩步離開。離開琴房來到廊下之時,忽聽得廳中啪嗒1聲響。李徽轉頭看去,但見長窗之內,燭火之下,謝安端坐棋盤之前,手拈棋子,啪啪落在棋盤上。
他又在和自己下棋了。
李徽心中有些感歎,忽然覺得謝安有些寂寞,有些可憐。瀟灑倜儻的儀度之下,其實隱藏著1個焦慮而疲倦的靈魂。他並非不想掌控1切,但其實所有的事都已經讓他無可掌控。他善用平衡妥協的手段來解決問題,但是眼下的1些事,已經非平衡妥協所能解決。
謝安似乎明白目前的局麵,但他已經無法用他擅長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