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下來,風雪變得更大。呼嘯的寒風掠過山崗,山野林木之間發出怪異的嘯叫聲。
石越坐在大帳之中飲酒,耳中聽著外邊的風雪之聲,不知為何,心情不能安定。這呼嘯的風聲,漆黑的夜晚,有些像幾個月前的8公山下的那個夜晚。那天晚上,也是山風呼嘯,草木皆兵。那天,苻丕決定撤走,自己不得不聽從他的命令,跟著他1起撤離。
事後石越認為,那1場大敗自己也有責任。雖然按照當日的局勢而言,壽陽被攻占,又有傳言陛下已死,敵人正從西邊攻來。苻丕決定撤離戰場也是1個站在他的角度上是明確的決定。畢竟如果苻堅已經死了,苻丕便要保存實力,迎接大秦的亂局。1個庶出的長子,手中若無兵馬自保,那是很可怕的1件事。
但站在自己的角度上,作為1名領軍的將領,石越卻知道,那種時候撤離,明顯會引發大範圍的潰敗。1名將領,在戰場上逃脫,那是怎樣的愕恥辱。
可是自己還是不得不那麼做了,這也成為了自己1直自責難受的事情。跟著苻丕來到鄴城之後,石越想儘心儘責的為苻丕謀劃,穩定關東局麵。他這麼做倒也並非完全是為了苻丕,也是為了彌補自己內心對大秦和陛下苻堅的愧疚。
自己少時家貧,猶如無根之萍。為了活命,加入軍中。是苻堅看中了自己的能力,提拔自己坐了黃門郎。後來1路升官,立下赫赫戰功。如今自己已經是平州刺史,鮮卑中郎將之職,可謂都是靠著大秦和陛下的恩典才有今日。
淮南之戰後,石越難受的便是這1點。陛下待自己不薄,自己卻沒能在關鍵時候幫上他。雖然那未必也不是自己能夠扭轉的局麵,但是心中的愧疚是揮之不去的。
石越有些後悔,自己應該據理力爭的,不該輕易的答應苻丕。因為時間倉促,出兵時間很短,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做好準備。抵達列人縣境內之後,自己甚至到現在都沒有得到叛軍的確切位置。這是自己無數次作戰之中絕無僅有的1次。這讓石越心中有些不安。1種失去把握,沒有信心的感覺在心頭籠罩。
儘管石越1直提醒自己,對方不過是1些烏合之眾,他們大概率躲在列人縣城之中,自己迅速解決他們應該不是問題。但是,那種不安的感覺卻1直揮之不去。
1壺酒很快喝光,石越端著最後1杯酒往口邊送的時候,他聽到了風雪呼嘯之中的不尋常的聲音。作為久經沙場之人,對戰場的喊殺聲幾乎有著本能的敏銳的聽覺。即便那是夾雜在呼嘯風聲之中的遠遠的聲響,也在瞬間被捕捉在耳中。
“來人,外邊發生什麼事了?”石越將酒盅往案上1頓,大聲喝問道。
片刻後,大帳的簾幕被掀開,1股冷風夾雜著雪花灌了進來。大帳之中懸掛的風燈劇烈搖晃起來,而外邊的喊殺聲也更加的清晰。
“稟報將軍,後山方向遭遇敵軍夜襲。”親衛大聲稟報道。
石越伸手抓起案上的長刀,快步出了帳篷。外邊風雪彌漫,漆黑1片。周圍營地裡點燃的篝火已經儘數熄滅,軍帳之中有兵士正從帳篷裡往外鑽。位於南側後營方向,喊殺之聲清晰的傳了過來。
石越心中凜然,對方現身了,而且攻的是後營方向。那便是說,他們早已知道自己的動向,並且繞到了大軍的後方。也許,自己整個大軍已經被他們包圍了。
石越的猜測是正確的。此時此刻,漫山遍野的風雪之中,裹挾著數量多達5萬多人的慕容農的兵馬。慕容農早就知道了石越率軍抵達列人的軍情。他當然不肯正麵交戰,因為他手下的兵馬甚至連像樣的兵刃都沒有,如何同裝備精良的秦軍交戰?
出其不意的偷襲,利用人數優勢突然襲擊,才是最正確的應對之策。故而慕容農帶著兵馬迂回左右,伺機偷襲。而今天,這樣風雪交加的夜晚,無疑是最好的偷襲時間。對方斥候守夜的兵士都將被天氣所乾擾,根本察覺不到己方的動靜。於是乎,慕容農發動了全麵的襲擊。
慕容農勢在必得,他要將這兩萬秦軍全部吃掉,所以先從對方後營發動,斷其後路。在石越出大帳的此時,慕容農親自率領兩萬青壯烏桓族兵,會同烏桓首領劉大等人已經從山野之間圍攏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