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謝玄的到來,帶給李徽諸多警醒。其中最重要的1點,便是李徽最為擔心的大晉內部即將要發生變故的征兆。
1直以來,大晉在外部敵人的高壓之下生存,上上下下幾乎已經習慣於這種壓力。現在淮南大戰勝利之後,北方強大的秦國已經有分崩離析之兆,其內部狼煙4起,已無暇南顧。這種時候,本是大晉欣欣向榮,快速發展的時期。但是,事實卻往往並非所想的那般想當然。
當外部強大的壓力的消除之後,也讓內部的矛盾開始滋生。之前,世家大族之間,皇權和世家之間的矛盾都被生存的壓力所壓製。團結1致對外,保住大晉國祚和世家大族的利益,絕不能淪為胡人臣虜是最大的政治正確,是各方利益的最大公約數。故而,內部之間的矛盾會被擱置起來,所有人都要服從於生存這第1要務。但失去了外部的壓力之後,內部的各種利益的糾紛便紛紛冒頭出來。
謝氏1家獨大,控製內外事務,擁有強大的北府軍,成為了獨1檔的大晉第1門閥。之前,謝氏為首,團結各大族的局麵已經被打破。王彪之王坦之去世之後,太原王氏,琅琊王氏內部分化,各有所想,加之之前的1些矛盾,已經很難再團結在謝氏周圍了。
而正因為謝氏的獨大,又衍生出了和之前同樣的問題。那便是,1個擁有極大實力和權力的豪閥對於皇權為威脅,對於大晉這種皇權和世家共掌權力的政治體製而言,最怕的便是這種情形的出現。
桓氏殷鑒不遠,就算謝安竭力的維持謝氏的權力邊界,表現出對大晉忠心耿耿的誠意,卻也難以打消他人的猜忌。這其實便是大晉這奇葩的門閥政治的體製所帶來的不可避免問題。
正如李徽和謝玄所說的那樣,走在這條路上的人,要麼急流勇退,放棄權力以表清白,要麼便索性1不做2不休,走上謀位奪權之路。任何中間路線,其實都是很難行得通的。
謝安想以退讓的方式,平衡朝廷的權力,以打消他人的顧慮,其實是太過理想化的做法。他試圖以容忍司馬道子乾涉朝政和人事任免權力的做法,來表明自己的態度,緩解司馬氏的憂慮,這種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在李徽看來,這反而是最不明智的1種做法。
這麼做,其實根本不能打消司馬曜的疑慮,反而讓司馬道子有機會利用謝安的退讓做文章。比如,司馬道子舉薦大量人員入朝廷擔任要職,且這些人之中不乏王國寶這樣的世家大族的人物,這無形中形成了以司馬道子為首的,各世家大族參與的反對謝氏的同盟。
就像當初以謝氏為首,團結其他世家大族對抗桓溫1樣。眼下,那些人正在形成反對謝氏的同盟,形成1股龐大的力量。這樣的身份的變幻恐怕是謝安也難以想到的。
這個問題,其實李徽早就有所警覺。不單單是在司馬道子拉攏自己之前,李徽便已經根據已知的曆史進程有所擔憂。
在後世,李徽對淝水大戰之後,東晉並沒有迎來想象中的大發展和國力大強盛的時期,而是迅速陷入到了各種內亂之中。這1度讓後世的李徽感覺費解。但是現在,身在這個時代,深刻的了解到了這個時代的各種矛盾和利益的糾葛,深刻理解這個時代的特質之後,李徽理解了這1切發展的脈絡,是有其固有的邏輯的。
隻是,李徽沒想到的是,事情的發展似乎超出了自己的預料。1切來的很快,進程顯得極為快速,1時間竟很難去把握這種局麵會走向何方。
對於自己而言,眼下的局麵很是微妙。自己處在1個似乎是邊緣,但卻很可能是漩渦中心的位置。因為自己曾被認為和謝氏綁定,而現在卻又成為了1個不可捉摸的因素。
司馬道子想要拉攏自己,分化謝氏的實力,這無可厚非。站在他的立場上,他完全有理由這麼做。而在謝氏看來,自己其實已經和他們若即若離了。所以,從某種角度上而言,自己現在處在兩方都想拉攏,卻又都覺得自己和他們不是1路人的位置上。這或許會帶來1些隱憂。
謝玄點破自己和慕容垂之間的關係的時候,李徽心中是極為震撼的,甚至有些惶恐。空穴來風,必有原因。謝玄這麼說,必是聽到了什麼風聲。而這1點,朝廷裡那些人也必是懷疑的。這或許是慕容垂搗鬼,故意放出風聲來讓自己被大晉朝廷猜忌,給自己找麻煩。他這麼做是有絕對的動機的,因為自己趁人之危,從他身上挖了幾塊肉,定令他心中惱怒。
當然,也未必是慕容垂所為,而是自己取得北徐州和青州4郡太輕鬆。慕容垂居然沒有拿出任何的行動來反製自己,任由自己作為。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自己和慕容垂達成了某種默契。
況且,自己和慕容氏之間的往來雖然竭力保密,但不免是有蛛絲馬跡可循的。真要是有心,自會探知1些端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