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緩緩起身,走到謝玄身旁,拱手道:“兄長,小弟有肺腑之言,想同兄長商榷。上次淮陰之會,小弟曾和兄長談及北伐之事。小弟認為,兄長北伐,當適可而止。此番兄長已經收複淮北中原之地,西路益州已經收複,梁州收複指日可待。北伐已經達到了目的,不宜再往前推進了。”
謝玄冷哼1聲不語,隻自顧而飲。
李徽繼續說道:“至於原因,小弟已經剖析過。從實力上和形勢上,都沒有到能夠1舉收複北方,打敗所有敵人的時候。所以,小弟認為,兄長當到此為止。接下來固城守地,安定民心,穩固住目前的局麵,而非想著去攻鄴城。冬日將至,南方之卒難抵北地嚴寒,從這1點上而言,也該休兵了。”
謝玄沉聲道:“我大軍1路勢如破竹,士氣正旺。關東之地,敵人疲弊膽怯,正是大好時機。到你口中,倒像是龍潭虎穴1般。我並無收複全部北地之想,但關東就在眼前,勝利就在眼前,我怎可收手?至於你說的其他的因素,我認為不足為慮。你東府軍去年冬天進攻北地,我北府軍便不成?朝廷裡有人嫉妒我謝氏功高,那便讓他們嫉妒去吧。1群宵小之輩的閒言碎語,豈能擋我北伐之路?倒是你,3番數次勸阻,卻不知是為何。弘度,你老實告訴我,你同鮮卑人之間可有密約?是否是想保全他們?你放心,就算你走錯了1步,為兄也不會怪你,回頭便好。此事也絕不會有人知曉。”
李徽怔怔看著謝玄,輕聲道:“兄長,莫要胡思亂想,莫要聽信謠言。我同慕容垂怎會有什麼密約?你想的太多了。兄長,咱們就事論事,不談其他,隻談眼下戰局。兄長當真以為慕容垂不堪1擊麼?當真以為這1路以來的勢如破竹是慕容垂的兵馬望風而逃麼?我並不這麼看。據我所知,慕容垂的兵馬之前在幽燕中山作戰,為了徹底平複關東北方之地,慕容垂投入了大量的兵馬。不久前他已經平複了丁0人翟遼的叛亂,他的主力兵馬已然南進。以鄴城以南黃河1線為防線,以安陽、黎陽、武陽、魏郡1線,正好在黃河以北布置重兵防線。莫看坊頭距離鄴城隻有區區數十裡,但渡河而擊,抵進鄴城,都要經受2十餘萬敵軍的考驗,可謂是危機重重啊。”
謝玄冷笑道:“即便如此,我亦未必必敗。”
李徽沉聲道:“自然未必會敗,但是如此冒險,並不明智。本來,北方之地內亂紛紛,我大晉目前處於有利位置,正好可以坐山觀虎鬥,讓他們自己去殊死爭鬥,待到各方都元氣大傷,便可坐收漁翁之利。隻要耐住性子便可。此刻深入,加入鏖戰之中,反而會招致群虎反噬,反成眾矢之的。這顯然是不明智的舉動。需知越是壓迫他們的地盤,便越是觸及他們的逆鱗,此舉毫無必要。劉牢之兵敗洛陽,這便是1個警告。洛陽守軍乃秦軍,鄴城之敵乃燕軍,兄長豈不是將北府軍同時置於秦軍和燕軍的虎視之下麼?1旦攻鄴城失利,後果難以設想。即便想要撤軍,恐都會遭受多方撕咬。兄長,以你的智慧,當知我所言非虛。望兄長3思而行之。”
謝玄濃眉跳動,神情不定。半晌沉聲道:“你好像料定了我必敗。嗬嗬,我知你表麵謙遜,其實骨子裡你是個自傲之人。或許在你看來,我等世家子弟,皆靠祖蔭家世成事,並無實學。即便你我結義為兄弟,恐在你心中也未必認為我謝玄是個有真才實學的。”
李徽驚愕道:“兄長何出此言?”
謝玄擺手道:“弘度,你可知我謝玄也是自傲之人,從不肯服輸。我承認你足智多謀,料事篤定,常常算無遺策。但這1次,我卻要讓你明白,我謝玄和北府軍卻非你所想的那般不堪。恐怕這1次,要讓你徹底失算了。你認為我攻不下鄴城,那麼待我攻下鄴城之後,咱們再來理論便是,我也不同你爭辯此事。總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也莫要再勸我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