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8,李徽於家中設夜宴為謝道韞踐行。
謝道韞回來之後逗留了4天,決定明日啟程前往京城。李徽當然希望能夠挽留她在身邊,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李徽卻知道挽留無用。
謝道韞的理由很充分。謝氏正在經曆變故,北府軍北伐失敗帶來的後果已經顯現,謝安已經要急流勇退了。這是謝氏自崛起以來最大的1次變故。
謝安這兩年身體又1直不好,此番定然是心力交瘁,疲憊痛苦。這個時候,謝道韞去陪伴謝安是天經地義之事,這個理由,無可辯駁。
李徽也曾問謝道韞,她打算何時歸來。謝道韞並沒有給出1個準確的答案,隻是說,待1切平息下來,她自然會回來。
由此,李徽也隱隱的得出了1些結論。其實,謝道韞並非如表麵說的那般大度。這1次,謝玄的受傷,謝玄和自己的再1次的決裂,以及謝氏麵臨的處境都已經深深的影響到了她。她內心裡顯然也並非認為這件事跟自己全然無關。
隻不過,謝道韞終究是個明理豁達之人,她不肯將這些事歸咎於自己。她也是理解自己的人,自己的1些行事的邏輯她是明白的,她知道自己為何這麼做。所以她能夠理解自己的1些作為,而不會像其他人1樣便責怪自己。
但這件事終究關係到她最愛的幾個人,除了自己之外,謝安謝玄也是她最關心的人,理性不能代表1切,情感的因素不能杜絕。
從這個角度而言,她的離開或許也有情感的因素在內。
這其實是李徽最擔心,卻又最為無奈的結果。和阿珠1樣,她麵臨著夾在中間的尷尬境地,麵臨著情感上的考驗。相較於阿珠,謝道韞處境更艱難些。畢竟阿珠從小和慕容氏沒有任何的瓜葛,而謝道韞可是在謝安膝下長大,和謝玄從小1起長大的,親情更加的濃厚和難以割舍。
謝道韞是有極深的涵養的,她沒有表現出對自己半點的不滿和抱怨,她完全可以詰問自己,抱怨自己。但是她選擇的卻是安慰自己。
鑒於此,李徽不願意去逼迫她做出1些選擇,他相信,謝道韞有能力處理這方麵的問題,而自己選擇相信謝道韞和自己之間的感情。
對於謝安選擇急流勇退之事,李徽也並不感到特彆的意外。北府軍失敗的後果是1定需要有人承擔的,這種時候,找到了這個機會,朝廷裡的1些人必然如嗅到了血腥的鯊魚1般發動進攻。
如果是其他人,或許會激化矛盾,或許會造成1些難以預料的後果,甚至是血腥之事。可那是謝安,他不會這麼做,即便他謝氏有足夠的實力這麼做。
謝安選擇退1步,正符合他1貫的為人。著眼於大局,不肯搞亂大晉,努力維持大晉的格局。於謝氏家族而言,這也不是失敗,隻要將過錯攬於自己1身,則謝玄和其他謝氏子弟都可保全,謝氏的地位和實力也不會損失太多。
於他個人而言,則保全了個人的聲望,那是勇於擔責的勇敢,1心為大局的忠義。
總體而言,謝安往後退1步,對於穩定整個朝廷的局麵是有好處的,起碼不至於讓矛盾激化。隻不過,謝安引退之後,司馬道子等1乾人等的掌權,大晉的未來便充滿了不確定性。
謝安雖然執政的能力並不高,算不得是能臣,但是他的行事風格和出發點足以保證了大晉大局為穩固,讓大晉朝廷總體處於1個可控穩定的狀態。而司馬道子掌權之後,朝廷變為什麼樣子便不得而知了。
原因很簡單,大晉政局基於豪閥大族和皇權的共治的基礎,門閥政治是大晉百餘年來的政治格局的唯1形勢。但現在,司馬道子顯然在司馬曜的默許之下正在1步步的打破這種狀況。
皇權謀求去門閥化,拜托門閥世家的控製,這本來就是他們內在的需求。而在這樣的過程之中,顯然不可能是平平靜靜的。司馬道子正在走向這條路,或許會引發世家大族的反彈,引發腥風血雨也未可知。
總之,這樣的過程是不可能平靜的。從這個角度上來說,謝安的隱退,或許便是大晉混亂的開始。
李徽有些訝異的是,有些針對自己的事情1直沒有發生。比如自己和慕容垂之間的勾連,很顯然已經暴露了。朝廷不可能不知道這1點。或許知道的人不多,但比如謝安司馬道子這1層級的人必然是有所耳聞的。但是他們並沒有對自己發難。
謝安裝作不知,倒還情有可原。自己和謝氏之間畢竟有淵源,在表麵上,這種關係並未斷絕。自己若是被認為通敵,謝安反倒被動。
但司馬道子他們的想法又是什麼呢?如果他們也知道這件事,為何又引而不發呢?或許是不願意逼著自己站在謝安1邊,壞了他奪權大事?又或者說是有彆的考慮呢?倒是不得而知。
不過對李徽而言,他倒是寧願他們都裝糊塗,自己也裝糊塗。如果有人執意揪著這件事不放,那自己反倒麻煩。自己是不可能接受他們的懲罰的,但自己卻又不願意把事情鬨的不可收拾。總而言之,自己並不會主動的去介入這些紛擾之中,但若是躲不開的話,那便隻能麵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