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沉聲道:“阿姐,事情很嚴重。這一次我大晉內部之亂,甚可同幾年前秦國百萬大軍南下相比。不同的是,一個是外部之敵,一個是內部之患。但相同的是,處置不當的話,我大晉有顛覆之危。”
謝道韞蹙眉沉吟道:“那可如何是好?天下大亂,百姓遭殃。三吳之地生亂,會稽豈不是也要大亂麼?得做些什麼才是啊。”
謝玄點頭道:“是啊。正因如此,我和瑗度才來見阿姐。有件事想要同阿姐商議,征詢阿姐的建議。”
謝玄說著話,從懷中取出了司馬道子的信和吏部官引公文,遞到謝道韞麵前。
謝道韞輕輕翻看,眉頭緊蹙。看完之後,重新歸位遞還給謝玄。
“阿姐怎麼看?”謝玄問道。
謝道韞歪著頭沉思,半晌沉聲道:“我不知王恭起兵緣由。那司馬道子我也不知道是怎樣的人。孰對孰錯,並不知曉。你們可否跟我說說緣由。”
謝琰道:“阿姐,其實沒有什麼緣由。王恭和司馬道子爭權罷了。單論這二人,沒有什麼高下之分,也無正義可言。那王恭自恃外戚身份,攫取北府軍領軍之權,便是心懷叵測。司馬道子更不必說了,當初死咬堂兄北伐兵敗之事,會同王國寶那狗東西攻訐我謝家。阿爺引退便是他們所致。這二人不過狗咬狗罷了。”
謝道韞沉吟道:“原來如此。哎,事情怎麼會到了這個地步。你們自己是怎麼想的?接受還是不接受司馬道子的任命呢?”
謝玄道:“我和瑗度商議了,傾向於起兵對抗王恭。原因很簡單,王恭起兵在先,是挑起事端之人。他以我北府軍名義起兵攻建康,更是違背了當初四叔和我建立北府軍的初衷。我不能坐視不理。再者,王恭邀荊州豫州兵馬起事,更令三吳大亂,居心叵測。這不是他所說的清肅奸佞,而是要造反。若隻是他和司馬道子單獨的爭權行為,倒也罷了。偏偏他挑動的是我整個大晉的不安,造成天下大亂。那便不可容忍了。就算是當年桓溫率軍進攻京城,也沒有他的行為惡劣。此乃為一己之私,置天下於水火之中的行為,不可饒恕。”
謝琰在旁也點頭道:“是啊,阿姐。我和幼度兄長商議了。都認為,天下大亂是最壞的結果。就算我們為了三吳百姓,為了我們自己考慮,也該出兵平息此亂。我們認為,我阿爺若是在世得話,也必會同意我們這麼做的。畢竟維護大晉社稷之安,乃是阿爺畢生所做的事。當初阿爺引退,不也是不像因為和司馬道子爭權而導致亂局麼?”
謝道韞緩緩點頭道:“四叔若在世,確實會這麼做的。這也是為了天下的百姓。幼度,瑗度,你們若是做了決定,便去做好了。”
謝玄道:“阿姐也同意我們幫助司馬道子對抗王恭?”
謝道韞沉聲道:“不是助司馬道子,是助天下百姓,讓他們免受塗炭之苦。其他的都是次要的。雖然有些意難平,但為了救百姓於水火,也隻能如此了。”
謝玄看著謝道韞,心想:阿姐說話的口氣越來越像李徽了。李徽不是天天將百姓掛在嘴上麼?阿姐說的怕是真話,李徽說的則未必是真了。
“阿姐所言極是。不過,這當中有個難題,我和瑗度都有些困擾。那便是……徐州東府軍的態度。我認為,此事李徽不會袖手。但如果他助力王恭,我們豈非立場相左,難道將來要在戰場上相見不成?所以,我們想來問問阿姐,李徽可曾透露過對此事的看法?我們也好做到心中有數。”謝玄緩緩說道。
謝道韞這才明白,今日謝玄前來的來意。這確實是個問題。萬一李徽也出兵,萬一他選擇幫助王恭,那該如何是好?這確實是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我不知道他會幫誰,他已經半年多沒有來信了,更彆說談及眼前的亂局了。”謝道韞搖頭輕聲道。
“什麼?半年多沒來信?豈有此理!你為他付出這麼多,他竟對你不聞不問麼?他若敢始亂終棄,我必不饒他。”謝玄大怒道。
謝道韞嗔怪的看著謝玄,沉聲道:“是我主動同他斷了聯係,怪不得他。況且,他也根本不知道孩兒之事。”
謝琰也訝異道:“孩兒之事他竟不知?阿姐為何不告訴他?”
謝道韞輕聲道:“之前我自有想法,那也不必說了。之後我改變了主意,決定讓孩兒認祖歸宗,免得為人恥笑。本來計劃著今春去淮陰的,他便知道此事了。卻不料遭遇了亂局,道路阻塞回不去了。這種情形之下,我也不必寫信告知他此事了。否則……否則……”
謝道韞住口不語。
謝玄沉聲道:“阿姐是不希望他乾裡迢迢趕來見你。而現在局麵動亂,你擔心他路途危險是麼?”
謝道韞麵色微紅,輕聲道:“也不全是。我隻是不希望以這種方式左右他。如今天下生亂,我和孩兒的事不必用來影響他的安排和決定,亂他心神。不過時間短長罷了,終有團聚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