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已經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攻入城中的教眾的首選目標自然是城中的士族大戶。這些人家不但有肌膚滑膩衣著華貴嬌滴滴的美嬌娘,更有大量的金銀財寶和貴重物品。搶劫這些人家,顯然比劫掠那些普通百姓要劃算的多。
但其中也有風險,大戶人家高屋大宇,牆高門堅,家中一般都有護院扈從。所以,想吃獨食是不可能的。於是乎,教眾們結成大群隊伍,集體出動,對付這些大族之家。
餘杭縣賣油郎陳小四帶著數十名教眾進城之後直奔謝氏大宅。
陳小四本來是個本分之人,每天擔著油簍四處賣油,得些微薄的利錢過日子,與世無爭,待人和氣。
但家中無田無地,父母雙亡,家道鄙薄之極。加之人長得又矮又銼,賺的錢又少,所以三十多歲,尚未有女子看上他,也娶不起媳婦。陳小四自己也認命了,這等日子,也就是混到老死罷了。
直到有一天,他無意間接觸到了五鬥米教的宣講,然後,他的人生便像是打開了一扇窗戶,一下子看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
那一次是聖師孫泰布道宣講的大會,陳小四是為了能領到一升米的施舍而參加的,被迫站在那裡聽。那短短半個時辰,陳小四覺得自己被醍醐灌頂了一般,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眾生皆有靈,眾生皆為天地之子,理當不分貴賤,不分貧富。然這世間,諸多不公,此之為何?昔年有人相問: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今朝世人,可曾自問?”
“……”
“入我天師神教,便可得人人相親,互為姐妹兄弟。鰥寡孤獨也不怕,因為多了父母兄弟姐妹供養,一世無虞。修我道行,將來羽化登仙,位列仙班之列,從此不入輪回,不受人間之苦。”
“我天師教諸多法門,移山填海,穿牆入戶,捉鬼拿妖,無所不能。入我神教,可學諸般法門,從此隨心所欲,來如清風去如雲,何等自在。爾等肩挑背扛,當牛做馬,受儘人間之苦,卻隻得粗茶冷炙為食物,同豬狗何異?還不入我道門,脫卻人間之苦麼?”
孫泰站在台上,身著道袍仙風道骨的樣子令人印象深刻。他說的那些話,也深深的刻入了陳小四的腦海之中。
那天領了米回家的路上,陳小四的腦海裡鬨哄哄的,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太悲慘了,活得確實像是一頭豬狗牛馬,毫無意義。彆人錦衣玉食,自己豬狗不如,彆人嬌妻美妾,自己隻能靠五姑娘解決問題,這等人生,當真生不如死。
那天晚上,從不失眠的陳小四失眠了,一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第二天一早,腫著眼睛的陳小四一腳踢翻了油簍子,前往餘杭縣天師教道觀加入天師教中。
加入五鬥米教的初期,陳小四是幸福的。這裡的教眾都以姐妹兄弟稱呼,沒有人嫌棄自己又矮又銼又窮。這裡人人都很好,說話也好聽,個個都像是將來要得道成仙成大事的人,個個都是人才。陳小四幸福的都想要哭泣了。
雖然這樣的幸福是有代價的,陳小四很快失去了他所有的家當。父母留給自己的破宅院賣掉了,為的是供奉神教。如大祭酒孫恩所言,舍棄身外一切,全身心將自己交給神教,那便是修行的第一步。做不到這一點,便無法登上仙界的第一個台階。
陳小四登上去了,乾乾萬萬的教眾也都登上去了。有鄰人勸陳小四說:“小四哥,你可不能敗家啊,老老實實的做事過活,爹娘留下的房舍你賣了,將來何處存身?莫被那些道人給騙了啊。”
陳小四嗤之以鼻,心道:“你們這些人,過著豬狗一般的生活不自知。我確實失去了房舍,但是我得到了修道升天的機會,跟你們這些人說什麼?聖師說過,世人許多沒有道心慧根,所以不能理解道門的行為,反自以為是。這並不令人驚訝,畢竟道門之階,豈是什麼人都能登上的。絕大多數人是愚昧不化之人,能明白的,都是有慧根之人。我陳小四已經位列聖師八乾弟子之列,天下教眾百萬,我已然高高在上了,你們這些人懂什麼?”
陳小四失去了一切,但他獲得了心靈的幸福。
在入教之後,陳小四第一次嘗到了女人的滋味。一位姐妹奉獻了自己,和陳小四雙修了一回。雖然隻是草草的結束了那一回,陳小四卻嘗到了人間至味。
那位姐妹不光是和陳小四一人雙修,她和許多人雙修,是個不折不扣的……爛貨。但在陳小四看來,她簡直就是天上的仙女。她給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真實的極樂享受,讓陳小四三十多歲的人生有了光彩。
從那時起,五姑娘突然變得索然無味了。但是教中姐妹雖然依舊和氣,卻再無一人願意奉獻自己和自己雙修了。
一天晚上,陳小四控製不住自己,在餘杭郊外的野地裡,將遇到的一名老婦拖到樹林裡。那一次的經曆很不愉快,老婦又叫又罵,把陳小四的臉都抓花了。陳小四勉強得了手,那還是掐著老婦的脖子將她掐死之後行的事。陳小四很氣憤,自己是聖師弟子,入了神教,為何還要遭受這樣的事情。那老婦是不是瘋了?那般反抗作甚?當初那位姐妹何等的溫柔相就,滋味何等的甜蜜。這一次怎地味同嚼蠟,毫無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