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李徽一行整頓行裝準備啟程。
巳時時分,數百親衛護衛之下,幾輛車馬載著謝道韞李弘和幾名婢女,緩緩出門。從南街直奔會稽北城。
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城中百姓竟然知道了李徽等人要離開的消息,百姓們紛紛來到破敗的街市上目送李徽等人的車馬離開。有的人當街跪下磕頭如搗蒜,他們感激這位從徐州趕來的李大人解救了他們。
到了北城廣場上,更是人山人海。許多百姓提著籃子,裡邊是果蔬雞蛋等物,捧著米麵酒水,提著家養的雞鴨等犒勞之物,攔著離開的兵馬硬是往兵士的手中塞,往大車上丟。
東府軍將士有紀律,不敢收取百姓之物。而且,在曆經浩劫之後,這些東西也是百姓們僅有之物,更是不能受了。
於是雙方開始拉扯,兵士們堅決不收,百姓堅決要給,場麵甚是熱鬨,人群堵得不可開交。
送行的謝琰打圓場道:“弘度兄,這是會稽百姓的一番,你們便收下便是。將士們遠道而來,為會稽百姓出生入死,也沒吃百姓一頓飯,喝一碗水。大夥兒心中過意不去。這點東西你們都不收,百姓們豈非心中難安。”
李徽見這情形,不收似乎連城都出不了。況且百姓盛情拳拳,不好不領情。於是乎便讓李榮下令收了這些東西,對百姓表示了謝意。
這一切都被謝玄看在眼中,他騎在馬上,看著這一切神情若有所思。對比昨日回城的情形,簡直是天壤之彆。
在百姓的簇擁之下,車門出城來到北門外。謝玄謝琰等人下馬,在路旁擺上餞行酒宴,請李徽謝道韞和李榮入席。
謝玄似乎並沒有受到昨夜談話的影響,舉杯對李徽道:“弘度,匆匆一見,不想又要分彆。本擬請你逗留幾日,但也知道你徐州公務繁忙。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也不能多多挽留你。此一去,不知何日相見,我心中甚為難受。唯願你一路順風,平安抵達。”
李徽舉杯笑道:“謝兄不必難受,隻是暫彆而已。謝兄處置好會稽之事,便該北上赴京了吧。屆時我們便更容易相見了。我不想多嘴,但還是想提醒謝兄兩件事。其一,孫恩等人尚未鏟除,除惡務淨,謝兄恐要花些功夫將他們趕出會稽。最重要的是,要消除五鬥米教餘孽的影響,揭露孫泰孫恩等人的真實麵目,不能讓他們死灰複燃。五鬥米教的問題,從根本上是民生的問題。百姓受苦,他們便有機會。所以要對百姓好一些,才能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
謝玄笑道:“這話你跟我說不著啊,我自會解決孫恩這幫餘孽。但剩下的事恐怕需要瑗度來解決了。瑗度是會稽內史,應該會留守會稽。瑗度,你聽到了嗎?這可是弘度在教你呢。”
謝琰在旁拱手道:“我聽著呢,我定會好好的恢複民生,不讓五鬥米教死灰複燃。”
李徽點頭,道:“第二件事,便是謝兄進京之事。為我要提醒謝兄的是,司馬道子此人狡詐多謀,並非善類。雖然他年紀不大,但是絕不可小覷。謝兄為人爽直,心胸坦蕩,這固然是很好的品質。但是和司馬道子這樣的人打交道,還需多長幾個心眼。司馬道子和殷仲堪等人必起爭端,謝兄要做的是,避免成為司馬道子的棋子,為其所利用,成為馬前卒。謝兄……”
謝玄哈哈笑著擺手道:“弘度,你當我是三歲孩兒麼?這些話不必說了。乾了這一杯,一路順風。”
李徽隻得閉嘴,舉杯將酒喝了。
謝玄轉向謝道韞,微笑道:“阿姐,我也敬你一杯,願你時時快活,日子安穩幸福。小弟無能,四叔去後,沒能照顧好我謝家上下,也沒能照顧好阿姐,慚愧之極。阿姐不要怪我。此番和弘度一起去徐州,當可安穩度日,不虞其他。”
謝道韞舉杯輕聲道:“小玄,不要自責。有些事不是你能掌控的,不必背負太多。我對你沒有彆的交代,隻希望你平平安安,保重身子便好。我謝氏之事,順其自然,不要急於證明自己而讓自己背負巨大的壓力。家族興衰,人世消長,自有其理。守得住心境,穩得住性子,那才是真正的強者。我的弟弟,是天下最強大的男子,最瀟灑風度,最有責任心的男子,這一點無需證明。”
謝玄聞言,啞聲應諾,一口將酒喝乾。
謝玄又來到小翠抱著的李弘麵前,伸手摸著他的小臉。李弘笑嘻嘻的看著他。
謝玄道:“弘兒要聽你娘的話,回頭舅舅去徐州看你,教你騎馬打仗。”
李弘咿咿呀呀的在小翠懷裡跳,胖乎乎的小手亂舞。謝玄笑著捏捏他的臉,轉身舉杯對其餘人道:“諸位,一路順風,謝玄不送了。”
李榮等將領齊齊舉杯,高聲道:“多謝謝大將軍。”
眾人一飲而儘。
李徽等人回轉身來,上馬上車準備啟程。謝琰快步來到李徽馬前,伸手抓著馬轡仰頭看著李徽。
“弘度兄,這便要走了麼?”謝琰眼眶有些濕潤。
李徽微笑拱手道:“瑗度還有什麼話要說麼?”
謝琰道:“乾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總之,多謝弘度兄乾裡來援,救我會稽於水火,還冒死救我脫險。我不善言辭,感激之言也說不出幾句來,一切都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