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時分,高衡在謝汪的引領之下進入謝府。當高衡看到躺在病床上麵如白紙1般消瘦之極的謝玄時,頓時噗通跪在床頭大哭。
“大將軍,大將軍,這才幾天未見,怎成這幅模樣?大將軍,你這是怎麼了?”高衡淚如雨下叫道。
謝玄睜眼轉頭,看到高衡跪在床前,忙吃力坐起身來,笑道:“高兄弟來啦。雲度,快沏茶。”
謝汪忙命人沏熱茶進來,高衡躬身道謝,接了茶放在1旁,隻看著謝玄。
謝玄伸手抓著高衡的手,笑道:“高兄弟,將士們如何了?軍中可還安定?”
高衡抹了淚道:“大將軍放心,將士們都很好。我等遵照大將軍之名,駐紮在石城縣東的小石營。將士們按照之前在廣陵的習慣,每日出操訓練,都想著練好之後,跟隨大將軍再立功勳呢。”
謝玄微微點頭,露出欣慰之色。
“甚好,甚好。有你們領軍,我便放心了。高兄弟,將士們數月沒有糧餉可領了吧。軍糧還夠麼?”謝玄道。
“大將軍不用擔心,軍糧夠吃。之前攜帶了1些糧食隨軍,石城縣募集了1些,朝廷不也運了1些給我們麼?夠吃了。兵餉麼……兄弟們不在乎。”高衡回答道。
謝玄歎息1聲,低聲道:“我謝玄對不住將士們。我北府軍何曾淪落到沒有駐地,沒有糧餉的地步?司馬道子落井下石,找種種理由推諉糧餉,隻肯給少量軍糧。他這是在逼我就範啊。他要趁著我們最艱難的時候,用這些逼迫我們聽從他的意願,讓我北府軍聽命於他。我不假以辭色,他便用這些卑鄙的伎倆對付我們。誰能想到,我謝玄居然落得如此地步?”
高衡忙道:“大將軍莫要自責,將士們根本不在乎這些。將士們隻希望大將軍能夠早日康複,率領我們開辟新的局麵。我來之時,將士們托我帶話給大將軍,希望大將軍早日回歸,兄弟們都等著大將軍呢。”
謝玄眼角濕潤,輕輕點頭道:“多謝兄弟們,多謝你們。我謝玄此生最值得的1件事,便是聚攏了1班同心同德講情講義的兄弟。這輩子,光是這件事便也值了。”
高衡道:“是啊。所以大將軍不要因為某些狗娘養的東西,寡情薄義之徒而傷心。我北府軍中大多數都是有情有義的兄弟。眼下固然有些困難,但都會過去的。”
謝玄歎息1聲,看著高衡道:“高兄弟,此番請你前來,是我有事交代你們。你好好聽著。”
高衡肅然看著謝玄,側耳傾聽。
謝玄緩緩道:“我這病,恐怕……1時不得痊愈。將士們現在的狀況也支撐不下去。雖然你說的輕巧,但我知道有多麼艱難。這麼冷的天,將士們吃不飽,又無軍餉,連像樣的存身之地都沒有。小石營我知道,那是廢棄軍營,當年是桓溫入京兵馬屯紮之處,隻是簡易的軍營而已,根本無法抵禦嚴寒。在那裡不是長久之計。還有幾個月的寒冷天氣,將士們在此處是熬不下去的。所以,必須要儘快找到屯紮地點,安身之處。”
高衡沉聲道:“大將軍請吩咐。”
謝玄道:“不能聽司馬道子的,此人野心勃勃,恐篡大晉社稷。我北府軍這些人,為大晉而建立,必不能為逆賊所指使,行助紂為虐之事。所以,必須自尋屯兵之處。我的想法是,京城恐怕難以呆下去了,你回去後,即刻和諸葛兄弟領軍南下,回到會稽。瑗度在會稽,正好勢單力孤。你們同他會合便是。從此北府軍便在3吳駐紮,也未必不是1件好事。”
高衡皺眉道:“大將軍,可是要這麼做的話,司馬道子能同意麼?朝廷不供應軍餉,情形豈非不得好轉?會稽能養這麼多兵馬麼?再說了,這麼多兄弟都是廣陵彭城人,他們日夜思念家鄉,想回北府駐紮。要去南方長期駐留,他們願意麼?”
謝玄道:“司馬道子不足慮,他不同意,我們也要這麼做。你們要儘快離開京城南下,趁著我還有1口氣。我1死,司馬道子必定要阻止你們。到那時便不好辦了。至於將士們思鄉之心,眼下卻也無可奈何。若他們不願南下,便請他們自便吧。願意走的便走,不願意的也不強求。我不會怪他們的。”
高衡道:“那怎麼成?兄弟們要在1起,跟著大將軍乾1番事情的。大將軍莫說喪氣話,什麼死不死的。大將軍會好起來的。我們不走,留在那裡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