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緒嗬嗬一笑,擺手道:“不必說這些話,什麼請教不請教的。南郡公年少聰慧,這些道理根本不用我說。咱們這是私人宴席,也不必處處客氣。南郡公可知,你桓氏和我太原王氏關係不淺,乃是姻親關係呢。你我算來,也是轉折親眷呢。”
桓玄笑道:“王公是說,我的二姐嫁給茂仁兄為妻之事吧。”
王緒點頭道:“正是如此。原來你知道。”
桓玄笑道:“雖然此時久遠,我還未出生,我二姐伯子便和已故王公之子王愷結親。可惜我二姐福薄,過門幾年便去世了。我那時剛剛出生,自然不知。不過我長大之後,有人告知於我。確實,按照這一層關係,倒確實是姻親。”
王緒點頭道:“是啊。可惜了。若令姐還活著,恐怕在我王家已經
兒女滿堂。若是如此,你我兩族交往定然更加的密切。隻可惜,造化弄人,命運難以捉摸。”
桓玄歎息點頭。他們說的這一層關係是二十多年前桓溫的次女桓伯子嫁給王坦之長子王凱之事。王坦之善於用姻親關係和大族結交,長子王凱娶桓溫之女,三子王國寶娶謝安之女,可謂是左右逢源。可惜算盤打的響,事實卻不是那麼回事。桓伯子過門幾年就死了,和桓氏之間的姻親關係也斷了。後來桓溫起了篡奪之心,王坦之更是最為積極的反對者之一,桓氏和太原王氏之間的關係便也無法存續了。
“按照姻親關係來論,你我還是平輩交情呢。嗬嗬,隻不過那時候,我這一脈無人瞧得上眼。嗬嗬嗬嗬。”王緒忍不住補了一句,笑聲中滿是譏誚和得意。
桓玄人畜無害的跟著笑。
兩人喝了兩杯,說了些閒話,話題終於進入正軌。
“南郡公,此番你去廣州任職之事,王爺確實草率了。按照你所言的情形,這豈不是為殷仲堪掃清了障礙,讓他能在荊州為所欲為了麼?這件事是中了殷仲堪的詭計了。對你也是不公。你桓氏本就在荊州紮根,將你派往廣州任職,實在是為難你。哎,這可如何是好?”王緒淡淡說道。
桓玄苦笑道:“事已至此,還能如何?難道還能收回成命不成?”
王緒道:“收回成命倒也未嘗不可,隻是,你願意回荊州麼?”
桓玄皺眉道:“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同殷仲堪已經決裂,我若回荊州,除非同他合作,替他號召募兵。否則,我恐難以安穩。若我成為他的阻礙,恐怕他都會生出殺我之心。我可不想丟了性命。但是,我一走,他便要大肆招募兵馬,對抗朝廷了。我荊州軍民,將要為他利用,成為他野心的犧牲品了。真乃兩難也。”
王緒點頭道:“確實難以兩全,既不能讓他得逞,也不能不顧你的安危。有沒有一種兩全之策?”
桓玄皺眉沉吟道:“兩全之策?恐怕……恐怕沒有。”
王緒自斟自飲喝了一杯,沉聲道:“南郡公,如果有個機會,讓你桓氏重為荊州之主,你願不願意為此而付出些什麼?”
桓玄訝異的看著王緒。
“此言何意?”
王緒笑道:“沒什麼意思,隻是一問。”
桓玄搖頭道:“我其實對什麼‘荊州之主’沒有什麼興趣。我阿爺二叔五叔他們都已經去世了,我沒有他們的雄才大略,隻想安穩度日,並無他想。若能執掌荊州,也隻是為朝廷安守方鎮,為荊州百姓安居樂業而行事,其他的我也沒有本事做。荊州百姓對我桓氏還是有一些敬意的,我隻希望不負他們的遵崇。若能避免他們淪為殷仲堪野心的犧牲品,我還是願意嘗試的。”
在王緒聽來,桓玄此言無異是在剖白心跡。他是在告訴自己,他桓玄沒有父親的野心,不會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來。王緒對這樣的表態很是滿意,他覺得,桓玄也確實是這樣的人。他不是什麼英雄,隻是個人畜無害的少年罷了。
“其實,兩全其美的辦法不是沒有。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不能解決的。隻是……有些事需要一些小小的信任和意願。南郡公,我並不知道,你是否真的願意為荊州百姓著想,為朝廷著想。所以……有些話,我不能說。”王緒緩緩道。
桓玄心中一抖,他知道,自己的計劃到了關鍵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