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衙大堂之中布置的甚為氣派。整個大堂燈火輝煌,宛如白晝一般。
雪白的桌布鋪在長長的桌子上,銀色的杯盤閃閃發亮,碩大精美的宮燈懸掛頭頂。牆壁上懸掛著數副畫著各種符號的地圖。居中的位置,掛著一副猛虎圖。栩栩如生,威武之極。
數十名身材健碩,相貌威武的兵士,身著黑色鎖子甲叉腰站在大廳兩側。目不斜視,挺胸疊肚。
高湖心中暗自讚歎,來到徐州雖才半日,但徐州和淮陰城的氣象已經讓他頗為感歎。不光是街市建築,這裡的人的精神麵貌也都是昂揚的。不像鄴城,到處都灰蒙蒙的,總給人一種壓抑陳舊之感。
“請使者入座。”李徽伸手微笑道。
“多謝!”
高湖拱了拱手,道謝落座。他客氣了許多,或許是被之前火器的轟鳴所震懾,又或許是被眼前的氣派所折服,總之倨傲之色已經消減了許多。
李徽在他對麵主位落座之後,其餘眾人也紛紛落座。
“高使者,現在你該說說你的來意了吧。慕容垂讓你來徐州有何貴乾?”李徽沉聲道。
高湖籲了口氣,平複了心情,緩緩開口道:“李刺史,首先我代表我大燕皇帝陛下,向李刺史以及徐州諸位官員表示問候。來時,陛下告知於我,說李刺史和我燕國關係非同一般,也和陛下關係非同一般。所以,希望此次出使,能夠促進我大燕和徐州之間的關係,好好的商量一些事情。陛下說,他和李刺史數年未見,甚為想念。要我傳話給李刺史,請李刺史多多保重,將來或可相見。”
李徽微笑道:“多謝了。也請貴使轉達我的問候。我和他確實有幾年沒見了,也很想見他。不過,要保重的是他,而不是我。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他應該六十多了吧。人到七十古來稀,他可要多多保重了。嗬嗬嗬。”
高湖撇撇嘴,沉聲道:“這一點李刺史不必操心。我大燕陛下身子康健,必將長命百歲。陛下每頓三碗飯,胃口好得很。可一口氣策馬騎射百裡而不疲。”
李徽笑道:“甚好,甚好。果然是老當益壯。”
一旁苻朗沉低聲道:“廉頗老時,一頓飯鬥米,肉十斤,又當如何?頃之三遺矢也。”
高湖皺眉瞪著苻朗,心中不滿。這個人是來拆台的麼?他說的是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典故,以此來諷刺慕容垂雖能吃能喝,卻也已經無用了。
不過惱怒歸惱怒,他說的倒也是實情。這幾年陛下確實大不如前了。
李徽嗬嗬笑道:“說正事吧。貴使說有重要事務相商,但不知是什麼重要之事?”
高湖沉聲道:“李刺史。本使此番前來,是代表我大燕同李刺史商議三件大事。第一件是……近日我大燕上下得聞,重寶傳國玉璽現世,有人獻傳國玉璽給李刺史,不知可有此事?”
李徽露出恍然之色,點頭微笑道:“確有此事。貴國消息當真靈通,居然知道此事。”
高湖眉頭跳動,壓抑激動的情緒,沉聲道:“果然如此,這可真是天大之事。那傳國玉璽乃天下至寶,其代表的意義不言而喻。我大燕上下得知此事,儘皆覺得驚訝和激動。昔年,我大燕皇帝陛下曾有緣在秦國見過一次,那還是苻堅親自向我大燕陛下展示的。驚鴻一瞥,印象深刻。所以,陛下得知此物現世,激動不宜。他想再親眼瞧一瞧此物。一則辨彆真偽,以免李刺史為人所欺。世間狡詐之徒多的是,李刺史又沒見過寶物真容,有人或許會以此來欺騙李刺史,謀得官職也未可知。這二則嘛,陛下也想再看看這當世至寶,睹物思人,懷念故交。故而,想請李刺史借此至寶前往一觀,不知李刺史可否應允。”
李徽等人互相對視,都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來。果然,這傳國玉璽一現世,這些人便像是蒼蠅聞到臭味一般圍攏過來。前有司馬道子私下裡派人打聽,各路人等前來徐州探聽,後有慕容垂派使者來詢問。果然是吸引天下人目光的至高之寶。
慕容垂所謂的借去一觀,不過是想要自已把玉璽獻給他罷了。說的好像他借去之後還會歸還似的。
“李刺史,你萬萬莫要多想。我大燕陛下說了,絕非是對寶物有什麼非分之想。隻是借往一觀,之後便送還。你們可以派人護送前往。”見李徽等人神色古怪,高湖忙補充道。
李徽嗬嗬笑道:“貴使多慮了,我們並無此慮。隻是,你來的不巧了。那傳國玉璽,已然不在徐州了。數日之前,我已經命人將玉璽獻給了我大晉朝廷。嗬嗬嗬,貴國消息如此靈通,怎會不知此事?不久前,朝廷還出了詔書,昭告天下。難道你們不知?”
高湖愣了愣,忽然笑了起來。
“李刺史,何必如此。消息我們自然是知道的,不久前大晉會稽王大肆宣揚此事,我大燕上下也不是聾子瞎子,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李刺史能騙得過彆人,又怎騙得過我大燕?那傳國玉璽難道是一般的東西?怎麼可能輕易獻出?我大燕皇帝陛下對你甚為佩服,說你這一手瞞天過海之計甚妙。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煩。但這樣的事,卻是瞞不過他的眼睛的。”高湖說道。
李徽有些詫異,一時沒有明白高湖之意。
苻朗低聲道:“主公,他的意思是,你沒有將玉璽獻給朝廷,而是藏了起來,獻給朝廷的是假的。”
李徽恍然,旋即大笑起來。
“貴使是說,我造了個贗品獻給朝廷,真的我自已私藏起來了?哈哈哈,你們可真能胡思亂想。斷無此事。”
高湖微笑道:“李刺史,莫要再搪塞了。那傳國玉璽是何等之物?那恐怕是你夢寐以求之物,得之可得大益。我大燕皇帝陛下說道,李刺史雄才大略,心懷大誌。此物到手,你怎肯獻出?但又怕得此物而惹來麻煩,故而假意以贗品獻出。嗬嗬,這辦法很妙,但卻瞞不過我大燕皇帝陛下。李刺史,莫要小家子氣,我們隻是借去瞧一瞧罷了,又不會據為已有。”
李徽苦笑道:“這可真是跳到黃河洗不清了。你們這般臆測,豈非令我難堪?朝廷知道此事,豈非以為我真的那麼做了。慕容垂怎麼胡言亂語?他是我肚子裡的蛔蟲麼?”
高湖沉聲道:“我家陛下目光如炬,識人分明。李刺史又何必假模假樣的辯解。你隻說肯不肯將此物讓我大燕皇帝鑒賞一番便是。何必說這些開脫之言。”
李徽被他弄的啞然無語,一時不知道如何解釋。這家夥腦子一根筋,認定之事如何解釋都無用,真是莫名其妙。
“那使者,我家主公之言,還能騙你不成?你所謂的重寶,嗬嗬,在我家主公看來,不值一文。我家主公但要是知道此物的好處,又怎會獻出?”苻朗忍不住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