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曾搖了搖頭,說道,
“是啊,以前聽說這家夥厲害,今天算是見識到了。不要泄氣,勝敗乃兵家常事,隻要咱們回到襄陽,有個十天半個月,又能拉起一支隊伍來,到時候咱們再決勝負。”
第五猗抓了一隻小魚吞到肚子裡,說道,
“簡直是無賴的打法,這個周訪根本不管手下士兵的死活,咱們打了一天,他們也打了一天,還是這樣咬著咱們不放。我看,這個窩囊法,還不如調頭和他們拚了,臨死也拉幾個墊背的。”
杜曾皺了皺眉頭,說道,
“不行啊,你也知道,咱們這軍中還有陶侃的不少舊將老兵,要是真打起來,我怕他們臨陣倒戈,給咱們來一下子,那樣的話,咱們可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第五猗歎息了一聲,說道,
“那先把他們幾個抓起來哪?”
杜曾又搖了搖頭,說道,
“更不行了。且不說這一戰他們幾個也儘力了,而且也沒發現什麼異常,就算有異常,現在也不是處置的時候,一切還是等到了襄陽再說。”
杜曾在前麵逃,周訪在後麵追。
這一追一逃,又從杜曾的船隊裡剝下來了幾千俘虜,周訪大手一揮,即俘即補,先把熱騰騰的飯菜端上來,吃舒服後,直接填充到各個缺人的隊伍中去。
一路往下追,好消息也攆著屁股來了——甘卓、郭舒各領一萬精兵已經追到了甑山,離江陵也就幾個時辰的路程。
這時,連宗澹也看出全軍上下疲憊到了極點,也勸道,
“周刺史,常說窮寇莫追,之前是我軍以逸待勞,現在我軍也是以疲兵對疲兵,等到了襄陽,杜曾得了補充和休整,那時候占儘天時地利人和的,可就是他們了。不如放慢行軍速度,等著甘將軍和郭參軍的援軍彙合。”
周訪擺了擺手,說道,
“哎,宗彆駕。我今天找郭景純算了一卦,元亨利貞,好得不能再好的卦,你不必擔心。”
這事情畢竟關係著自己的身家性命,宗澹自然要繼續勸道,
“周刺史,這襄陽可不像江陵,哪裡可沒有下官這樣的內應。”
周訪搖了搖頭,說道,
“你怎麼知道沒有哪?我那逸少侄子離開荊州的時候,已經替我落了這一子。”
宗澹又是一皺眉,說道,
“刺史說得可是那個多事的王羲之?他到了江陵就被迷倒了,還能做什麼事情,這些可都是下官親眼所見。”
周訪微微一笑,說道,
“你等著看吧,我這個侄子從來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他既然取到荊州,而沒有走豫州,一定有他的用意。”
周訪的話停下來,但船可沒有停,配合著那幾台快掄冒煙的投石車,再時不時給杜曾加加速。
這一番追趕,天再次要亮的時候,就看到襄陽城。
這下連周訪的兒子也坐不住了,領著所有人來勸他那一根筋的父親周訪,
“父親,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無異於送死。不如就近紮營,等待援軍的到來。”
周訪把眼珠子一瞪,嗬斥道,
“既然朝廷命我都督荊梁二州軍事,那這裡就隻能有一個聲音,你們所有人要做的就是服從,無條件的服從,而我會回報給你們源源不斷的勝利和戰功。都下去吧,告訴那幾輛投石車,再加點勁,把船上的石頭都丟出去,砸不到船,砸城牆也行。”
上陣父子兵,誰爹誰心疼。
周撫自然不想看到自己的父親因為太自大而馬失前蹄,繼續勸道,
“父親,現在這場仗十成,我們已經贏了八成,隻有我們不犯大錯,一步步的圍上去,杜曾就翻不了盤……”
周訪眼皮一翻,說道,
“拉下去,打五十板子,不許留情,打完他要是還能坐著,行杖的人同罪。”
眾人一聽這話,麵麵相覷,紛紛退後兩步,把目光都集中到郭璞身上。
而此時,郭璞正扇著他麵前的丹爐,注意到大家都看著自己,收起扇子來到了眾人前麵,說道,
“士達兄,雖說貧道算了個好簽,但大家的肺腑之言,也是要聽一聽的嘛。”
周訪很認真的說道,
“記得城濮之戰的時候,晉文臣因為沒有抓到得臣而懊惱。所謂慶父不死,魯難未已。這杜曾就是荊梁的慶父,隻要他一天不死,荊梁就一天不得安寧。這個道理,他們看不到,景純兄還看不到嘛?”
郭璞點了點頭,不再勸諫,又回去扇他的煉丹爐。
正在眾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斥候傳回的最新的情況——杜曾、第五猗進了襄陽城,卻中了埋伏,現在向武當山方向狼狽逃竄。
這時候,眾人才反過味來,周撫拖著兩塊屁股,說道,
“父親,你讓投石車急攻,就是不想給杜曾思考辨彆的時間?”
周訪點了點頭,揭開了謎底,說道,
“當年洛陽淪陷,魏浚在洛陽北占了一泉塢,後來他死了,他的部眾就跟隨了他的族子魏亥,魏亥又幾經周折把這些人從洛陽帶到了新野。”
“逸少這次回來,就是先去拜訪了新野的魏亥,告訴他注意襄陽的動向,一旦杜曾的大軍離開了襄陽,就借機取而代之,占據襄陽,然後等他們敗歸,再給他們來個關門打狗。”
“好了,現在,我們去見一見千裡歸來的魏亥吧?”
周訪一聲令下,大軍很快就進了襄陽城,魏亥吩咐手下趕緊準備住處,他領著周訪到了襄陽太守府。
“魏亥,做得不錯。能把杜曾騙到,這一仗又擊殺了不少吧?”
魏亥忙說,
“這還不是仰仗大人的提攜,才讓小人這個山間野民,能夠為朝廷儘一些綿薄之力。要說有功勞,那也是大人識人用人之功。”
周訪擺了擺手,說道,
“好了,話我就說在明處,襄陽太守的人選朝廷已經定了周慮,這是順陽太守的印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