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麵對這樣的境況,才被選為聖子沒多久,根本還沒有接觸到多少權力的瑞亞也隻能站在一邊看著,然後一有時間便在聖堂中禱告,祈求神明垂憐了。
這天,瑞亞剛剛禱告完畢,從聖堂中出來,就看到大主教正站在台階之上,凝視聖堂前的光明神雕像。
“老師。”
瑞亞走到大主教身邊,大主教並沒有轉頭和瑞亞對視,隻是悠悠歎了一口氣。
“時間過得真是快,明明我成為聖子的事還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一轉眼你都已經長這麼大了。”
他說完才轉頭看向瑞亞。
“瑞亞,你成為聖子已經多長時間了?”
“一年半了。”瑞亞回答道。
“時間竟然這麼短嗎?”大主教似乎有些驚訝。
倒不是大主教不記得時間,而是自從他當上大主教,負責培養聖子之後,隔了許多年才找到一個能讓他滿意的瑞亞,這中間的時間太長了。
大主教驚訝玩又忍不住笑了,“那你可比我穩重多了。”
“我剛剛成為聖子的前兩年,脾氣還不怎麼好呢。”
大主教似乎陷入了年輕時候的回憶,雙眸熠熠生輝,“我還記得教導我的大主教沒少沒少被我頂撞,教我不到三年便卸任離開了。”
“我相信如果是瑞亞你的話,一定能做的比我好吧。”
作為瑞亞的老師,大主教十分了解瑞亞的品性,聰明敏銳又不失冷靜穩重,這樣的孩子,隻要再增加一些曆練,便可以成為彆人仰望的存在。
“老師您過獎了。”
麵對大主教的誇獎,瑞亞並不驕傲,或許當年年輕的光耀聖子脾氣的確不怎麼好,但也絕對沒辦法掩蓋他曾為西斯大陸的和平安寧所做出的巨大貢獻。
大主教笑笑,拍了拍瑞亞的肩膀,然後轉身離開了聖堂。
跟在他身後的瑞亞心裡總覺的怪怪的,直到第二天在聖堂門口看到了脫下了大主教服飾的老人穿著純白的聖子服走上生堂前的台階,準備走進聖堂。
聖堂非聖子聖女不可進入,即使是前聖子前聖女也不行。
“您在做什麼?”瑞亞趕緊走上前詢問。
“彆這麼緊張,瑞亞。”大主教微笑著說,“雖然我已經退役,但我的一生都奉獻給了神明,保持了身心的潔淨,我想神明應該不會阻止我進入聖堂的。”
正如大主教所說,他這一聲都虔誠地侍奉著神明,不婚不育,從未離開過教廷,要說身心潔淨,連身為聖子的瑞亞有時候都覺得自愧不如。
隻不過這並不妨礙瑞亞看到大主教手中的禁術卷軸。
那一刻瑞亞突然福至心靈,對大主教行為的異常有了猜測,“您想做什麼?”
大主教並沒有打算隱瞞瑞亞,看他問,便回答,“這是祭神之術。”
“我已經活了太長的時間了,隻希望神明能夠不嫌棄我已然蒼老的靈魂,能用我剩下的生命換來西斯大陸的平安。”
即使略有所覺,在聽到大主教說的話的時候,瑞亞依舊忍不住震驚,然後便是強烈的抵觸。
眼前的大主教,或者說是光耀聖子,他雖然外表看起來已然蒼老,但他的靈魂卻比他還要潔淨充滿生氣。
“我覺得事情還沒到這種地步,教廷再次排除采摘黑葉草的隊伍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歸了,也已經聯係到了四聖國求援,或許不用您的犧牲,中央城就能渡過難關。”
瑞亞第一次失態了,走上前,拉著大主教的袖子,帶著顫抖的聲音讓他像一個無助的孩子。
“瑞亞,你很清楚,如今的中央城和塞納亞等不起第二批隊伍的回城,而四聖國如今自身難保,又怎麼能奢望他們的幫助呢?”
都說大難臨頭各自飛,況且教廷千萬年以來在西斯大陸地位超然的原因便是其能夠在災難發生的時候庇佑四聖國,如今教廷和四聖國都陷入危急,四聖國不能也不會犧牲自己來拯救中央城的。
哪怕塞納亞裡有他們的血脈,在他們心中,那些孩子送到了塞納亞,便是教廷該負責的,如果教廷不能最大可能保護住這些孩子,那麼等到瘟疫過後,便是他們興師問罪之時。
教廷如果不能平安度過這一次的瘟疫,那麼地位便會一落千丈,甚至不再會是西斯大陸的精神領袖。
這樣的打擊是教廷根本沒辦法承受的。
這些話大主教沒有和瑞亞說,但是他知道瑞亞是明白的。
因為這個孩子最終還是眼眶泛紅地鬆開了拽著自己老師袖子的手。
“瑞亞,你還年輕,哪怕我不在了,我相信你也能領導著教廷,維護教廷的榮光不落。”
大主教伸出手,輕輕摸了摸瑞亞的頭發。
就像許多年前,那個瘦弱的孩子剛剛被帶入教廷時一樣。
大主教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但是瑞亞卻已經長大成人了。
“隻是稍微有些可惜,不能看著你結婚生子了,本來我還打算撐著這把老骨頭,說不定還能教導你的孩子呢。”
大主教歎了口氣,然後便毅然決然地朝著聖堂內走去。
他的背影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是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挺拔得讓瑞亞一位自己看見了當初那個被稱為光耀聖子的年輕人。
瑞亞努力睜大著眼睛,試圖將大主教的背影印在自己的腦海裡。
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自他母親去世,已經許多年沒有哭泣過的瑞亞時隔多年終於再次嘗到了淚水的滋味。
他的緊握的手慢慢鬆開,突然間又再次緊握。
隻是還沒等他鼓起勇氣開口叫住漸漸走遠的老人,那道挺拔的身影卻突然暈倒在了聖堂門口。
“老師!”瑞亞連忙奔上前。
隻看之前還精神奕奕的老人此時雙目緊閉,額頭冒著汗,冰涼的四肢微微顫抖著。
這樣的症狀,讓瑞□□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大主教感染了瘟疫,被瑞亞聖子趕忙送回了寢殿,然後親自趕到醫療院去取藥。
“老師生病了,需要趕緊治療。”
麵對著因為焦急而顯得分外威嚴的聖子,醫療院的院長根本不敢耽擱,連忙拿出藥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闖進了醫療院中。
竟然是之前患病的艾麗兒。
有了可以治療瘟疫的黑葉草後,艾麗兒是最先獲得治療的那一批人,比起之前的虛弱蒼白,如今能在幾個聖騎士的圍追堵截下闖進治療院,看起來應該已經完全痊愈了。
在躲避聖騎士時,艾麗兒看到了瑞亞,當即眼前一亮朝著他跑來。
瑞亞製止了想要抓捕艾麗兒的聖騎士們,讓她能來到自己的麵前。
“瑞亞。”艾麗兒氣喘籲籲地抬頭看著瑞亞,“艾斯病了。”
說完這句話,艾麗兒便再也控製不住地嚎啕大哭。
在她心裡,如果艾斯不是為了照顧自己,和瑞亞一起好好待在塞納亞,那現在應該還是健健康康的。
想起一直以來都能精神飽滿地陪在自己身邊的艾斯病倒在床上昏迷不醒,比當初自己的情況還要危急,艾麗兒便奮不顧身地離開自己修養的小院,帶著艾斯想方設法地回到了塞納亞。
她之前療養的地方距離聖華沙國實在是太遠了,就算是立刻派人回去求助也恐怕會趕不及,因此哪怕知道塞納亞此時很可能也自顧不暇,這也是艾麗兒唯一的希望了。
眼看著艾斯的氣息越來越微弱,眼看著命不久矣,所以艾麗兒一聽說教廷內的醫療院可能還有藥備份,便不顧一切地闖了進來。
他們倆本來都約好了度過了這場瘟疫,兩個人就結婚,她想艾斯活過來履行這個承諾。
瑞亞聽到艾斯病重的消息,便跟著艾麗兒去看看。
走出醫療院,瑞亞帶走了門口為了幫助艾麗兒溜進醫療院而被羈押的克裡斯,三個人一起去見了艾斯。
而等他們走到艾麗兒他們下榻的地方時,旅店中的夥計正準備將艾斯抬出房間。
“你們在做什麼!”艾麗兒看到後,當即便大聲阻止。
“小姐請節哀,這位先生已經不行了,我準備送他去治療點。”抬著擔架的夥計麵色如常地回答。
如今城裡猶如人間煉獄,見多了生死離彆的他們如今心早已涼透了,相比死在他們店裡,還不如送到醫療點。
雖然所有人都清楚,現在的醫療點早已經沒有藥了。
艾麗兒聞言如遭雷劈,即使清楚艾斯的情況危急,但是被彆人說出來的真相,還是讓她不能夠接受。
艾麗兒抱著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的艾斯大哭。
克裡斯站在一邊也紅了眼眶,然後對著瑞亞跪下,“聖子殿下,如果您有辦法,請您救救艾斯殿下吧。”
“我已經聯係了國內,雖然我隻是一名執事,但憑借多年來的人脈,還是拿到了一些黑葉草,應該在三天內就能送到了,到時候我會將這些全都獻給教廷,隻希望您現在能救艾斯殿下一命。”
三天的時間聽起來不算長。
但是如今疫情越來越嚴重,不少體質較弱的老人和孩子發病後可能都熬不過三天。
瑞亞板著臉沉默了良久,最後從懷裡將醫療院最後備用的藥拿出來給艾斯喂了進去。
看著氣息漸漸平穩的艾斯,艾麗兒當即就暈了過去,正在不停向瑞亞表達感謝的克裡斯見狀連忙過去查看艾麗兒的情況。
雖然目前被黑葉草治愈的人還沒有出現複發的情況,但是克裡斯依舊擔心,幸好艾麗兒隻是因為大病初愈就因為擔心艾斯到處奔波沒怎麼休息不說,剛剛更是情緒大幅度波動這才導致了暈倒。
瑞亞並沒有等艾麗兒醒來就離開了。
雖然有了克裡斯的承諾,但是他很清楚現在無論是艾斯還是大主教,兩個人其實誰都等不起。
他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死去,難道就能不管親人一樣教導他長大的大主教了嗎?
幸好在瑞亞看來,這道選擇題並不是隻有兩個選項。
他回到了教廷,那個時候大主教依舊在昏迷當中。
瑞亞跪在大主教的床邊,對大主教說。
“您或許沒辦法教導我的孩子,但還會有機會教導彆的孩子,以您之前身體的硬朗程度,應該可以再帶出下一個聖子的吧。”
“或許您的病倒就是神的旨意,正如您所說,已經蒼老的您,自然是比不過年輕而鮮活的我更容易受到神明的眷顧,而且這本來就該是在職聖子的責任,怎麼能讓您來代勞呢。”
瑞亞說完便起身對大主教行禮,然後就離開了房間,朝著聖堂的方向走去。
明亮的聖光將聖堂之中照得沒有一絲陰影,他緩緩走進聖堂,跪在光明神雕像的腳下,將禁術卷軸緩緩攤開。
莊嚴而神聖的咒語在聖堂之中響起,瑞亞在念咒的過程中其實想了很多。
年幼時和母親貧苦卻溫馨的時光;母親死後孤獨而淒涼的時光;進入教廷之後結識艾斯,兩人一起辛苦學習的時光;還有曆練結束,還有和那個人如同命運注定一般相遇的時光。
“隻是有些可惜了,到底沒能再見她一麵。”
在念到冗長的咒語最後的一句時,瑞亞忍不住想到。
但就在這時,他攤開的卷軸上,有一把扇子突然落下,遮住了卷軸上最後一句的咒語,打斷了瑞亞。
中央城早就被尤希帶起了扇子的流行風尚,之前淑女們幾乎是人手一把,但是任彆人再怎麼仿照都沒辦法將扇子做得和尤希手中那把一樣精美。
瑞亞到底認識了尤希近兩年,一眼便認出了這是尤希的扇子。
而他轉身的時候,就看到了尤希。
黑發黑眼的她穿著大紅色的披風,格外地鮮明地站在聖殿門口。
“多謝魔法那又臭又長的施法咒語。”尤希笑著說。
“不過最後一句才出現什麼的,尤其附和您的氣質呢。”和燭台切一左一右推開聖殿大門的大般若調侃道。
被尤希輕輕橫了一眼。
伴隨著尤希的回歸,大量的黑葉草讓中央城重新煥發出了活力。
瑞亞站在被治好的大主教身旁,看著被邀請來參加教廷會議的尤希。
之前還懷疑著尤希可能是魔族派來奸細的主教們此時也都不說話了,他們所有人都等著大主教說話。
“多謝您的及時出現,這才讓中央城乃至西斯大陸沒有發生更多的損失。”大主教由衷地向尤希表示感謝。
尤希是在中央城爆發瘟疫的第七天出現的,從奧胡斯趕到中央城,七天的時間說是用飛的都可以了。
畢竟奧胡斯是港口城市,雖然能聯通大陸各地,那也隻限於沿海地區,而中央城在大陸的中心。
“您太客氣了。”尤希說道,“其實這本來就是我來到西斯大陸的使命。”
麵對眾人的疑惑,尤希將和萊斯特說的那套說辭拿出來又說了一遍,麵對所有人驚異的表情,不管他們信了多少,尤希繼續說道。
“實際上我這次來,除了來帶黑葉草之外,還想告知大家一個可以移植黑葉草的辦法。”
尤希的話像是炸彈一樣,立即將本來有些沉默的氣氛點燃了。
“可是之前不是你說的不能碰黑葉草的根莖,否則會受到詛咒的嗎?”
麵對質疑,尤希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的確是如此,因為那裡累積著太多無辜靈魂枉死在那裡了,黑葉草是他們對世界的眷戀所化,餘下的就隻有他們憎恨的怨念,其他人妄想利用他們僅剩的善念,自然會遭到反噬,但是其實還有可以栽種新的黑葉草的辦法,隻不過需要花費一些時間,而且隻適用於教廷。”
尤希之前不說,是因為當時西斯大陸都在瘟疫中淪陷,即使自己說了,培育黑葉草生長也需要時間和條件,當時情況那麼亂,根本沒有時間,說了也是白說。
大主教對著尤希點頭,請她繼續說下去。
“想要新的黑葉草生長,就需要你們去到荒原,將那裡的墳墓遷出來,立在種植黑葉草的土地旁邊就行了。”
“瘟疫還會卷土重來,直到黑葉草的葉子變白。”
尤希說完這些話之後,便離開了教廷。
即使她的話聽起來那麼不可思議,但是她知道教廷會信的。
因為之前她為了阻止瑞亞獻祭,可是帶著大般若還有燭台切一路從教廷門口闖到聖堂,不說他們站在聖堂門口絲毫無損,變相證明了他們不會是偽裝成人類的魔族,就是他們三個表現出來的戰鬥力也足夠震懾教廷暫時不敢對他們有什麼動作了。
雖然因為瘟疫,教廷的戰鬥力大幅削減,但彆說那些普通的護衛,能跟切瓜砍菜一樣放倒聖堂前守衛的六個聖騎士就已經非常了不得了。
瑞亞將尤希送到了教廷門口,其實他本來想將他們送到塞納亞學院的,隻不過尤希拒絕了。
“保重。”尤希對著瑞亞道彆。
然後被燭台切扶著走上了馬車,一如當初初見時瑞亞的驚鴻一瞥。
當時的瑞亞不知道他們會再見,正如此時的瑞亞不知道這是永彆。
畢竟教廷當初是讓尤希回到塞納亞的,畢竟尤希隻是說了使命,沒說自己要走的事,而瑞亞和大主教雖然有所察覺,但也沒有想到尤希他們會走得這麼乾脆。
而對於尤希來說,這個世界的任務已經超額完成了。
本來原劇情,男女主發現了黑葉草誰也沒在意那些死在黑葉草旁邊的屍骨,畢竟對他們來說,這些都是聖華沙法律中所說的‘罪人’,而男女主身為聖華沙的公主駙馬,自然不會對自己國家的法律產生什麼質疑。
你說你那人家的東西還不給人家補償,要誰都不願意啊,這也是為什麼怨念越來越深重直到影響世界的原因。
而尤希現在不僅完成任務,還讓那些屍骨能遠離荒原,去到大陸的中心教廷,在那裡怨念終將被逐漸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