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公館。
正值晌午,老包和幾個秦家的下人在堂內忙活著,秦家如今人不多,為了給少爺求學,秦老爺幾乎舉家搬到了上海。
這偌大的秦家公館隻有一位禾城來得表少爺。
“老包啊,老爺什麼時候回來,可有些時日沒有見到他了。”說話的是翠林嫂,公館裡麵的廚娘。
停下手中的活計,老包說起話來慢條斯理,但是臉上還洋溢著笑容。
“這個我也不知道,得問問表少爺,老爺好像說過得回來過年的。”
這個時候,門外胡大提著一筐螃蟹走了進來,看到滿臉笑意的老包,不禁問道。
“誒呦,老包今兒心情可好啊,有啥好事給大家夥說說。”
老包也不避諱,對堂內的眾人說道。
“我們家國維懂事了,知道留級不好,昨晚連夜認真讀書嘞,寫寫畫畫的在紙上寫了好多字。”
胡大臉上時刻帶著笑意,將手中的螃蟹交給了翠林嫂。
“你就等著吧,將來你一定會享他的福,現在他吃你的,將來你吃他的,你是老太爺嘛,將來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一點也不用擔心他伺候你舒舒服服的。”
一旁的翠林嫂沒有說話,撇了撇嘴,包國維的情況秦公館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
上了那個什麼洋學堂之後,嫌貧愛富的緊,這秦公館他沒有一個瞧得起的,說話也是抬著腦袋。
也就是胡大會這樣說了。
角落裡的丁大娘可是一點也聽不下去了,但是也不好發作,隻能陰陽怪氣的在旁邊說道。
“高升的孩子高林如今可出息的很,早年當了學徒工,之前苦些,但前日裡給家裡帶了五塊大洋,高升的嘴可都樂壞了。
咱們也沒有那讀書的命,何必花那個冤枉錢,養出個兒子連自己老子都瞧不起,那可太憋屈了。
你說是吧,翠林嫂。”
“可不是,我那倆小子等到了歲數,就讓他們跟著戴老七學學剃頭的手藝,有門手藝就餓不死。”
兩個人一唱一和的,明眼人都聽得出來這是在刺老包呢,但是偏偏你又不好發作。
老包雖然是這院裡資格最老的管事,但平日裡與人和善,從來沒有發過脾氣,這次也是如此,隻當沒聽到。
旁邊的胡大臉上還是老好人的笑容,也埋頭做著自己的事情。
堂內頓時無話,隻剩下鍋碗瓢盆碰撞和衝水的聲音。
不多時胡大像是想起什麼似得,對湊到老包跟前,他麵帶笑意搓了搓手說道。
“老包啊,上回讓你們家國維幫我寫得條子咋樣了。”
上次給胡大看完包國維寫得字之後,恰巧胡大剛剛搬了新屋子,正好快過年了,就想要包國維幫助他寫兩張對聯,老包自然是不會拒絕的。
“哎呦,你瞧我這記性,昨晚才剛剛讓國維給你寫了兩張,揣在兜裡這就忘給你了。”
在寬大的棉服裡麵摩挲了一番,老包從側邊的口袋裡摸出兩張折好的紅色的條子,小心翼翼地展開拿給了胡大。
“昨晚國維讀書完讓他幫忙寫的,現在他也不像從前了,願意幫我做些事。”
“頂好,頂好。”
胡大本是隨口一說,沒想到老包竟然真的讓包國維寫了,要之前從前這位可是對兒子言聽計從的,但凡有一點不開心,他都會順著。
難道包國維真的變了性子?
將桌子收拾一番,胡大小心翼翼地將這幅對聯攤開,一股淡淡的墨香就發散開來。
“哎呦,這聯子看上去挺好,上麵寫得是啥胡大伱快給念念。”
翠林嫂和丁大娘看到這幅工整的對聯,立即湊了上來,也圍在了桌子旁。
“氣清更覺山川近,意遠從知宇宙.......寬!定是寬了!”
胡大一字一句讀出了上聯和下聯,磕磕絆絆的好不容易才全部讀出來。
“這是兩句詩罷,其他的我也不懂了。”
胡大笑著搖搖頭。
“嘿,這寫得倒是像模像樣,有集市上老秀才的感覺了。”
翠林嫂眼前一亮,忍不住誇讚道。
“老秀才寫得可不比這個好,你看這字好得很,讓人看得就好得很啊!老包,國維可以去集市上擺個攤子,寫對子賺錢咯。”
胡大費力用蹩腳的形容詞費力了誇讚一番,收獲了這樣一幅對聯不僅心裡歡喜,臉上也笑開了花,拍了拍老包的肩膀說道。
“不至於,不至於。”
嘴上說著不至於,老包揣著手,臉上的褶子多得能擠死蚊子,嘴角差點咧到了耳後根。
“這洋學堂啥時候還教寫大字了,不都是新式教學麼,老包你們家國維該不會是去集市上買一幅糊弄你吧。”
丁大娘脖子伸的老長,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