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後的弟子名為郝雨,是這一屆外門弟子中最為優秀的,她天賦極佳,更是心性堅韌,見他們要經過湖麵上的未知陣法,主動提出斷後。
有這樣省心的弟子,邊元魁自然萬分欣慰,他可以將更多注意力放在陣法的破解上了。
郝雨踩在前方同門剛走過的石柱上,突然感覺腳下一鬆。
她立刻大步向前,和前一位的同門擠在一處。
果然,方才踩著的石柱在身後嘩啦啦的碎裂。
郝雨冷靜地對最前方邊元魁道:“老師,後麵的石柱開始裂解了。”
她沒再多說彆的,但邊元魁知曉其中的意思。
——他們必須加快速度,而且不能走回頭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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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空無一物。
項煜走出幾十步,忍不住回頭去看,他進來的門還在身後,隻是變得很遠。
空曠的周圍加重了他的不安,如果出現異狀,他拚儘全力也不一定能跑出去。
那股莫名其妙出現在腦海的聲音,隻在他進門時響過幾次,項煜完全聽不懂它在說什麼,隻覺得從心底生出來煩躁。
兩邊的牆壁距離他有近百米,雕刻著一些玄奧的花紋。
項煜並未好奇地湊過去看,他隻想儘快的離開這裡,帶著火草去集市上賣筆好價錢。
殿內隻有他的腳步聲回響,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現了一具塑像。
銀灰色的雕塑是某個人的形象,它腰佩雙劍,仙氣飄飄,氣宇軒昂。
項煜用力地抬頭去看,隻能看清塑像的下巴。
除此之外,周圍再無彆物。
火草似乎有所感應,在項煜口袋裡發出光芒。
他下意識地低頭去看,驟然間,一點紫芒從塑像頭頂冒出,在空中劃過明亮的尾焰,猛的鑽進項煜後腦!
這一瞬項煜仿佛被天雷轟頂,他身體劇烈顫抖起來,雙腿再無法支撐全身的重量,噗通跪倒在地,兩眼暴突,幾乎要蹦出眼眶。
他大張著嘴,思維一片空白,什麼也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隻能感受到席卷全身的巨大痛苦。
仿佛正在被誰剝皮抽筋,滾水淋燙。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回蕩在整個大殿,兩側牆壁和天花板上的玄妙紋路全都應聲亮起,燃起紫色的火焰。
地麵在塌陷,半凝固的灼熱之物,終於從幻境中現身,湧動著卷出足以將人焚燒殆儘的火舌。
痛,極痛。
項煜隻覺有什麼東西鑽進了自己腦子,正在裡麵狂攪一氣。
讓他渾身經脈和血肉脹爆碎裂的能量卷過四肢百骸,破壞了除卻骨骼和皮膚之外的一切存在,讓他變成了被布袋兜著的稀碎血肉。
他不知道那是精純又狂烈的靈氣,修仙的第一步便是煉體,隻有在把身體淬煉到足夠強橫的情況下,經脈才能經受得住靈氣衝擊,進行下一步的練氣。
可項煜隻是個凡人。
靈氣經過,等待他的隻有渾身被碾爛的結局。
火草散發著耀眼光芒,試圖進行保護和修複,然而卻無濟於事。
嘈嘈切切的聲音自腦海深處響起,項煜此時已完全無法注意。
“怎麼會是一個凡人?!”
“難道說我千年來的等待,就要葬送在一個凡人身上了嗎?”
“他連合格傀儡的標準都達不到。”
“……唉,罷了,罷了,終究是等了千年才等到的機遇,等他從零開始,慢慢修煉到足以承受的程度,再徹底奪取這副身體吧。”
紫色的火焰從項煜體表冒出,向著高大的塑像飛去,正在摧毀著他身體的能量回歸原處。
而餘下的微弱靈力開始修複項煜破損的身體,劇痛之中項煜的神智有些微的清明,他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但有一點毋庸置疑——
他不想死。
他也不能死。
家裡還有殘疾的父親和年幼的妹妹,如果他死了,他們兩個人要怎麼辦?
項煜咬緊牙關,驟然睜開雙眼。
紫色的火焰從瞳眸竄出,在虹膜中央打下玄妙的烙印。
周圍傳動的紫火更加激烈,在無儘的焚燒當中,項煜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被擊破了。
數不清的信息頃刻間間灌入他的腦海。
練體,練氣,入境,化靈,結丹,問道,大乘……
他的身體正在被錘煉,大腦也在被開發,那是從何而來的知識?項煜還不知道。
也許等他重新清醒過後,才能反應過來。
這一過程並未持續多久,在紫火完全回歸塑像之時,痛苦開始消退。
隻留下一點微茫,漂浮在丹田之中。
牆壁上的紋路黯淡,沸騰的岩漿表麵也開始凝固,成為新的地麵。
項煜趴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有一個聲音在冥冥之中響起。
——去吧,去成為最強的修士。
然後,變成我的新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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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元魁額頭上流下一滴冷汗。
陣法實在太大,太過複雜。
奇妙的禁製讓他無法騰空飛起,看清全貌,隻能根據周圍情況推測個大概。
但對於破陣來說,無疑是非常危險的。
他不知道一旦走入死門,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就算陣法不會直接奪去他們性命,一旦落入腳下這方奇怪的水麵當中,也極有可能直接溺斃。
走吧,不要想太多了。
來時的路正不斷坍塌,隻有繼續向前,才有脫離陣法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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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k!”
“對2!”
“要不起。”
“小王——”
“……要不起。”
“一對3,哈哈,贏了!”
葉蒼瀾得意地將那兩張3甩出去。
傅念遲認命地放下手中剩下的四張牌,將散落在麵前的紙牌摟起,開始洗牌。
兩個人能夠打的玩法有限,他們就先來搞了幾局爭上遊。
“換個玩法吧,來局鬥地主怎麼樣?”
“就我們兩個人?”
葉蒼瀾向一旁蹲著的大白抬抬下巴:“這不還有一個麼?”
對哦,傅念遲都快忘了這回事兒了。
“大白剛剛有看懂我們是怎麼玩的嗎?”傅念遲問它。
大白喵嗚了一聲,甩甩尾巴,它伸出爪子,以從小到大的順序,挨個按過阿拉伯數字不同的紙牌。
就是在JQK上陷入了遲疑。
“我來教你吧。”傅念遲把牌整理好,按照順序,在大白麵前整齊擺成一列。
“這些圖案是阿拉伯數字的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這個是字母A,J,Q,K,這兩張是大小王,也叫鬼牌。”
“不同的玩法規則不一樣,我們現在打算玩的叫鬥地主,有一個人當地主,另外的人做農民,農民和地主對戰,分出來輸贏。”
大白應該明白地主和農民都是什麼意思,但它顯然無法理解為什麼農民要打地主。
它歪著頭想了幾秒鐘,最後還是決定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傅念遲儘可能給大白詳細講述了規則,說來還蠻不可思議的,他竟然在教一隻貓鬥地主。
“大概就是這樣了,咱玩上兩把你就能徹底弄明白,先來試試吧。”
“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葉蒼瀾嘴裡哼著鬥地主的bgm,“來吧!給阿姨倒一杯卡布奇諾,你們但凡能贏一局,我就當場表演一個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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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煜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他隻覺得自己難以掌控手腳,仿佛這副身體已經不再屬於他了。
方才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他也記得不甚清晰,隻有刻骨銘心的疼痛,光是回想就讓他渾身顫栗。
他狼狽的看向四周,大殿已然不是他來時的模樣,空中有飄散的白色光點。
項煜伸手去抓,光點便融入他掌心。
溫暖的感覺自手掌出現,沿著手臂蔓延至全身。
有什麼東西被他吸收掉了?
項煜訝然,他嘗試著邁開腳步,發現身體竟然變得格外輕盈。
遭受了那般痛苦之後,他非但沒虛弱至極,反而還精神百倍。
這就是傳說中的機緣嗎?
項煜定了定心神,直覺告訴他這其實是一件好事。
他後退兩步,再一次仰頭看向麵前高大的雕塑。
仍然無法清晰窺見其麵龐,仿佛有一層迷霧蒙在其上。
但應該是個孔武的中年男子吧。
項煜默默記下殿中情景,轉過身,沿著來時的路離開。
殊不知在他身後,雙眸緊閉的塑像睜開了眼,燃著紫火的眼瞳凝視著項煜的背影。
——希望你不要讓我等太久。
它默默道。
——我的新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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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張!”葉蒼瀾扔掉所有手牌,得意地將雙手枕在腦後,“第幾局了?”
第幾局傅念遲記不清了,但他隻知道,葉蒼瀾無論是地主還是農民,都會贏。
“你這是歡樂豆十幾億的水平吧。”傅念遲無奈道,“換個玩法吧,牌神。”
葉蒼瀾:“再來一副牌,打升級吧。”
傅念遲:“不是要四個人嗎?”
“是啊,四個人。”葉蒼瀾朝烏漆嘛努努嘴,“它看起來也很想玩的樣子。”
“額……”傅念遲有些懷疑,“它有這麼高的智商嗎?”
似乎對主人的質疑不滿,觸手輕輕拍打了傅念遲幾下。
葉蒼瀾:“試試看吧。”
傅念遲嘗試著加深和烏漆嘛的關聯,依附在他血管上的詭異生物和他既是寄生,也是主仆關係。
大量魔力施加其上,觸手迅速變粗伸長,它移動到地麵,分裂增殖成一串肉瘤般的古怪結構,又在頂端分叉,形成兩個肉芽。
肉芽繼續生長,最終模擬成人類雙手的形狀,在空中愉快地抖動。
葉蒼瀾看得頭皮發麻,就連大白也拱起脊背,喉嚨裡發出威懾的嗚嗚聲響。
但傅念遲能夠清晰感覺,此刻觸手所傳達而來的思緒,全都是想要加入牌局的渴求和迫切。
“行吧,那就我們四個一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