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蒼瀾慌忙扭頭,想要回避,然而他很快意識到,屋裡鏡子裡到處都是鏡子,無論在哪個角度,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隻能把眼睛閉上,然而葉蒼瀾思考幾秒鐘,又重新睜開,他大步向前,想要阻止傅念遲的下一步舉措。
然而已經遲了。
衣衫從少年肩頭滑落,柔軟地堆疊在地,傅念遲對著鏡子,欣賞著自己的身體。
少年脖頸修長,肩頭圓潤,他平時看似纖瘦,其實衣服下有不少肉,讓腰間柔軟,一看就知道掐起來肯定會很舒服。
葉蒼瀾下意識地抬手捂住鼻子,他愣了兩秒,旋即反應過來,慌忙將手上移,改為捂住眼睛。
而傅念遲輕輕發出一聲歎息。
——怎麼會有他這般完美的人呢?
此刻的他甚至感覺到了一絲痛苦,無法同自己更加親密,隻能透過鏡子欣賞的痛苦。
他抬手撫上冰涼的鏡麵,指尖輕按著鏡中少年的紅唇。
葉蒼瀾終於按捺不住地衝上來,他迅速蹲下身拾起地上的衣服,用力抖了抖,然後雙臂從背後環住少年的腰,將衣袖在傅念遲腰間打結。
至少要遮一遮啊!
傅念遲這才驚覺葉蒼瀾進來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他慌忙將衣服摟住。
葉蒼瀾苦笑:“就是剛才,你盯著鏡子看得太專心,沒注意到我麼?”
傅念遲到底不太好意思,然而心中卻有一個聲音在不斷重複:有什麼好害羞的,你如此完美的身體被他看到,還是便宜他了呢。
情況比想象中還要嚴重,情蠱這才生效了不過幾個時辰,傅念遲反應就這麼大了,時間久了會結果如何,簡直不堪設想。
如今的傅念遲,滿心滿眼裡都是自己,甚至都忘了照看他的那幾隻小寵物。
葉蒼瀾也知道自己無能為力,隻能默默地獨自前去側室,投喂還是幼崽的小狼。
大白和巴特曼正在休息,和魔教三人的纏鬥消耗了它們挺多體力。
葉蒼瀾將後天要啟程前往三清閣的消息告知它們,到時候肯定是大家一塊去。
傅念遲中了情蠱,還不知道能力有是否遭到影響,他又是個戰鬥力連5都不到的廢柴,萬一路上再遇見魔教搶人,就得仰仗大白和巴特曼了。
葉蒼瀾為大白獻上美味的小魚乾,突然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為什麼喝過傅念遲血和烏漆嘛的分泌物之後,巴特曼可以口吐人言,大白卻一直都隻在喵喵叫呢。
“你會說話嗎?”葉蒼瀾問道。
大白歪頭:“喵?”
葉蒼瀾:“就是像巴特曼一樣說人話。”
大白翻了個白眼,恍然間葉蒼瀾似乎從表情中明白了它的意思:身為凶獸,它所說的獸語可比人話管用多了。
行吧,隻要大白能聽懂他們說的話,方便打配合就行。
葉蒼瀾喂完狼崽就要離開,偶然一瞥,卻發現大白的眼睛閃爍著詭異的光。
他愣了下,立刻湊近上前,大白這一次並未排斥他的靠近,隻見那雙琥珀色的眼瞳中,竟然映著完全陌生的影像。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正緊緊地盯著他!
葉蒼瀾被嚇了一大跳,很快他就意識到這是某種神識契約。
原書當中的大反派非常擅長召喚異獸,萬獸宗因此與其產生了眾多糾紛,故而有許多關於靈獸神識契約的描寫。
契約的主人可以看到同感靈獸所看所聽,無論天空中的飛鳥,角落裡的老鼠,還是江流中的遊魚,都可以成為他們無處不在的眼睛。
幸好原書中有關於契約的描寫,才讓葉蒼瀾第一時間認出。
他倒也不太意外,從剛開始他就覺得大白身份不純,正常情況下,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在路邊撿到一隻能聽懂人話的貓呢?
葉蒼瀾裝作什麼都沒發現的樣子,故意說道:“唉,不知道念遲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現在這個樣子,實在太讓人擔心了。”
狂獸道人剛打開神識連接,就看到葉蒼瀾愁眉苦臉地唉聲歎氣。
……罪子受傷了?
昨日天魔在京城現身,罪子竟出現在戰場中央,並且極有可能將天魔消滅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修仙界,同樣也傳進了狂獸道人的耳中。
這不剛一聽說,他就立刻打開同檮杌後裔的神識鏈接,想要更為詳細地探查情況。
天魔被滅竟然真是罪子所為,而且看昭王的言語神態,罪子還因此受了很嚴重的傷。
狂獸道人眯起眼睛,立刻盤算起來。
既然罪子受傷,肯定非常虛弱,那他可以趁此大好時機,近距離地接觸一番。
這段日子裡,他時不時地通過大白進行探聽,知道罪子身邊又多了一隻蝙蝠和狼崽。
罪子一定是掌握著某種秘法,才能讓普通蝙蝠產生如此巨大的變化。
如果能將此等密法為禦獸宗所用……那他必定會得宗主賞識,長老之位唾手可得。
先前“不凶不鬨不拆家,給擼給抱給親親”的口訣難起作用,他懊惱了許久,這次親自到罪子那邊獲取秘法,必定能起到理想中的效果!
狂獸道人立刻站起來,他關閉鏈接,即刻動身前往昭王府。
大白眼中的影像熄滅了。
葉蒼瀾再三確定那白胡子老頭的倒影消失不見,才小聲道:“以後他再同你神識鏈接,你提前表示一下,你也不想讓傅念遲因為這個吃虧吧?”
“喵嗚。”大白認真點頭。
事關主人的安危,它當然不能再耍小脾氣,頭一回在葉蒼瀾麵前表現得如此配合。
葉蒼瀾回去臥房,將方才發生的事告訴還在照鏡子的傅念遲。
葉蒼瀾:“不然就明天出發吧,大白身上的契約肯定是要解除的,我們先把那人引到京城外麵,更方便動手。”
“可以,咱坐著馬車出京城,到時候再換成飛毯,速度會更快一些。”
傅念遲回應著葉蒼瀾,卻並未看他,似乎已經徹底忘記了葉蒼瀾才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夫君。
少年神情溫柔地盯著鏡中映像,如同注視著久彆重逢的戀人,甚至忍不住湊上前去,在冰涼的鏡麵落下一吻。
葉蒼瀾怔住了。
好吧,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從這副養眼畫麵裡,品出幾分情.色來。
樣貌完全相同的兩個少年,一個在鏡中,一個在鏡外,他們注定無法觸碰到對方,隻能隔著一層冰冷鏡麵,親吻虛影。
葉蒼瀾喉結動了動,強迫自己將視線移開,可屋子裡的鏡子實在太多,無論他看向哪裡,都會被吸住目光。
要命,太要命了!
這臥房他是一分鐘也待不下去了!
葉蒼瀾匆忙撂下句“我出去走走”,便逃似的離開了,然而傅念遲根本就沒在意他的離去。
他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強烈的自戀情感中。
葉蒼瀾坐在院中的井邊,望著下方黝黑的井水隱約映出人影,突然想到了希臘神話中的美少年納西索斯。
納西索斯因深愛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投水自儘而死,化作水仙。
等等。
葉蒼瀾突然間明白到了,公司裡文案組小姐姐整天嘟囔的水仙水仙是什麼意思。
傅念遲現在這樣,應該就叫水仙吧!
不愧是他,真聰明!
葉蒼瀾沾沾自喜了幾分鐘,到底還是怕傅念遲也會像納西索斯一樣看到水中倒影,沉迷其中出現意外,吩咐翠玉趕緊找東西來把井口蓋上。
天色漸暗,傅念遲現在除了自戀,啥也不顧上,葉蒼瀾檢查好明日出發要帶的行李,便打算早些休息。
隻是傅念遲不願意熄燈。
時刻亮堂的臥室能保證他任何時候睜開眼,都能夠看到鏡子裡自己的完美模樣。
“但是鏡子對床休息很不吉利啊。”葉蒼瀾試圖勸他。
“你怎麼還信這種封建迷信。”傅念遲笑道,“不是科學研究都表明了嗎,鏡子對床不好的說法是因為它會有反射光,反正我睡覺很沉,就算有光也沒關係。”
葉蒼瀾無奈,隻能隨了傅念遲,明日就要啟程去三清閣解決問題了,這些天就順著傅念遲的心意來吧。
屋裡點著蠟燭,還有那麼多鏡子,亮得簡直就像白天一樣。
葉蒼瀾久病難愈,難免會連帶著有些精神衰弱,容易驚醒不說,有光有聲音的情況下很難睡著。
他拿了條黑布,充當眼罩,遮住雙眼。
等明天就好了。葉蒼瀾默默勸慰自己,總不可能也把馬車裡全都放滿鏡子吧?
然而傅念遲用實際行動告訴他,確實是的。
葉蒼瀾麵對被替換成鏡子的馬車內壁,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翠玉把行禮放到車上,主要是幾套換洗衣物,乾糧和水,以及他們的三隻寵物。
“王爺王妃放心吧,您們不在的時候,我會把王府的事情都安頓好。”
“有你在,我們當然放心。”葉蒼瀾朝她揮手作彆。
翠玉站在王府門口,眼中含淚地目送葉蒼瀾和傅念遲乘坐馬車遠去。
馬車內空間有限,但鏡子的存在讓其無限製地延展出去,可周圍到處都是他們兩人的身影,還是挺有壓迫感的。
葉蒼瀾還要擔心著鏡子會不會在顛簸中碎掉。
總之,就這樣在鏡子的包圍下,兩人乘坐馬車離開了京城。
烏漆嘛黑好奇地從綁布下冒出,對著鏡麵扭動,欣賞自己婀娜柔軟的身體,鏡子映得車內很亮,巴特曼出於蝙蝠的習性,躲在座椅下的陰暗角落。
與此同時。
狂獸道人花了整整一天時間趕來京城,他剛靠近昭王府,就得知了王爺和王妃已於今早離開的噩耗。
可惡,他倆怎麼離開京城了?
狂獸道人眉頭緊皺,昨天他看時昭王不是還說罪子受了很嚴重的傷麼?按理說他應該在家好生療養才對。
難道說其中出了什麼變故?罪子需要到彆的地方養傷?
狂獸道人調轉方向,同時打開和大白的神識契約,追趕過去。
“喵喵喵!”大白突然狂叫起來,就連專心欣賞著自己美貌的傅念遲都看向它。
葉蒼瀾立刻反應過來,他悄悄碰了碰傅念遲腰間,故意大聲說道:“大概還要多久才能到沛縣啊?”
沛縣?縱使傅念遲對這個世界的地理不太了解,看過地圖之後也知道沛縣和他們要去的三清閣正好是相反方向。
葉蒼瀾不會無緣無故做出這樣的反應,難道說……是大白出了問題?
傅念遲順著葉蒼瀾的話道:“大概還需要半個時辰吧,夫君是坐車坐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