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盤蠕動著,進行著如假包換的嘔吐。
葉蒼瀾和仲孫縱嚇了一大跳,就連藏在床底的大白和巴特曼都要慌忙地想要跑出來,查看主人情況。
最後還是葉蒼瀾反應迅速,抓過桌子上的清水,直接灌給傅念遲。
傅念遲就像在沙灘上曬了三天的魚,清水的到來如同甘霖,衝淡著唇齒間難以磨滅的惡臭味道。
他用儘所有理智控製著身體漱口,再將水吐到地板上,如此反複幾次之後,終於從頭暈目眩中勉強緩過來。
水流從他唇角溢出,順著下巴和脖頸沒入領口,留下一條光亮的水痕。
但隻漱口根本就不夠。
藥液已經浸入了他的牙縫和舌根,隻要把嘴閉上,立刻就會痛苦地回味起來。
葉蒼瀾見傅念遲就快要背過氣去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宿舍是新安排的,裡麵啥東西都沒有,他想塞給傅念遲一塊糖甜甜嘴都做不到。
怎麼辦?怎麼辦?
情急之下,葉蒼瀾將右手食指含在嘴裡,他用力咬下,將指腹生生咬開一道缺口。
葉蒼瀾把受傷的手指戳進傅念遲嘴裡,鮮血流淌,血腥味勉強壓過酸苦,雖然同樣味道不怎麼樣,卻真正立刻緩解了傅念遲的極度惡心。
傅念遲不由自主地吮.吸著,想要用更多的血壓製,他垂下眼眸,頭昏腦脹中看到了葉蒼瀾指根處的那顆小痣。
“有這麼誇張嗎?”仲孫縱眉頭皺起,這可是他辛辛苦苦親自熬出來的藥,怎麼隻喝一口就吐了呢?
“我實在……喝不了。”傅念遲痛苦道,彆說喝下去了,光是回味著嘴裡還剩下的味道,他都想繼續吐。
“真有這麼誇張嗎?”仲孫縱將信將疑。
“不信的話您來喝一口就知道了。”
仲孫縱接過藥盒,身為藥閣長老,這輩子他喝過的藥比正常人水喝得都多,各種稀奇古怪的味道都見識過,這玩意兒還難不倒他。
仲孫縱麵色平靜地將碗端到唇邊,就要給傅念遲做個示範。
果然啊,罪子此前身為傅家四少,還是有一些嬌生慣養在身上的。
仲孫縱將藥盒湊到唇邊。
下一秒。
噗——!!!
烏黑藥液以天女散花之勢從他口中噴出,還好葉蒼瀾躲得夠快,才沒被淋得滿頭滿臉。
但這還不算完。
仲孫縱捂住喉嚨發出“嘔”的一聲,竟是吐出一大口酸水!
這一瞬他無比慶幸幾個月來都未曾進食,不然絕對會把飯也吐出來。
葉蒼瀾又手忙腳亂地將清水遞給他,趕緊拿過椅子,讓神誌不清的仲孫縱坐下。
“怎、怎會如此……”
葉蒼瀾:“這藥裡都放了什麼啊?”
仲孫樅如數家珍:“鐵嶺蟲的背甲,金和歡的根須,頸紋鳶的糞便,赤火兔的眼珠,十八個月齡九命貓的胎盤血,還有用做輔料的許多草藥。”
傅念遲:“……”
葉蒼瀾:“……”
葉蒼瀾默不作聲地把盆端過來,放到傅念遲麵前,傅念遲抱著盆,低下頭又吐了。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呢?”仲孫縱百思不得其解。
他本打算用這些能夠激活血脈的藥材,驅趕傅念遲體內隱藏的蠱蟲,同時依靠法術找出蠱蟲的位置,將其揪出。
誰曾想到熬出來的味道如此糟糕,連喝都喝不下去,又怎能發揮效力呢?
“等我回去改進藥方……”仲孫縱癱軟在椅子上,他不斷向外吐著口水,但那令人頭皮發麻的味道就是縈繞不散。
“不行,老夫先走一步。”仲孫縱站起身來,他拉開門,火速衝向藥閣的方向。
大概是去找能夠壓製味覺的藥物了。
“還好嗎。”葉蒼瀾蹲在傅念遲麵前。
傅念遲勉強點了點頭,也是在這一刻他驟然發現,先前在體內燃燒的情.欲之火,竟然徹底熄滅了。
想想也是,他都喝了如此奇葩的東西,被酸臭惡心地吐了兩遭,要是腦袋裡還想著那檔子事兒,才是徹底沒救了。
原來仲孫縱所說的解除情蠱,是物理方法啊……
“我找彆人問問有沒有糖。”葉蒼瀾就要起身出門。
衣袖卻被傅念遲拽住了。
“看看手。”
葉蒼瀾反應過來,將自己的右手伸出,傅念遲握住他的手,讓其掌心向上,看到了食指指腹上被生生咬出的傷痕。
還在向外滲著血。
傅念遲默默運轉魔力,在心中期望著傷口能夠就此愈合。
魔力在他意誌的無形操控下,覆蓋在傷口表麵,加速著細胞的分裂,讓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
傅念遲盯著淺色的小痣,方才情急之下,葉蒼瀾直接將手指伸進他口中,竟是與夢中本以模糊的景象緩慢重合。
“……謝謝。”
“客氣啥。”葉蒼瀾擺擺手,情況耽擱不及,他趕忙出門,找糖去了。
傅念遲終於將左手腕處的綁布解開,烏漆嘛已然徹底瘋狂。
它火速伸長,纏住仲孫縱帶來的藥盒,將其連藥帶盒子的扔出窗戶。
滾啊!
大白從床底鑽出,跳上傅念遲膝蓋,擔憂地望著他。
“我沒事。”傅念遲揉揉大白毛茸茸的腦袋。
他的身體確實是沒事了,情蠱的發作被中斷,嘴裡令人痛不欲生的古怪味道也在隨著時間推移慢慢變淡。
隻是……
他抿了抿唇,唇齒間還留有血腥味道。
葉蒼瀾的血。
生生將手指咬破很痛,傅念遲此前想要用血喂食巴特曼,試了一下就放棄了,改用魔力化作的針紮破。
而方才的葉蒼瀾,是怎樣想出自己的血,壓製住他嘴裡味道的呢?
傅念遲有點想不明白。
也許情蠱確實在潛移默化的影響著他的思維和大腦,他感覺自己似乎變笨了。
葉蒼瀾在十分鐘後回來,他去了最近的一處院落,新晉為三清閣外門弟子的大家正坐在院子裡慶祝,見葉蒼瀾過來,還以為他是老弟子。
畢竟大家都沒在先前的試煉中見過葉蒼瀾,現在這個時候還能在三清閣內亂跑的,也隻有其他前輩們了。
立刻有人回屋拿來了糕點,葉蒼瀾謝過對方,就緊趕慢趕地回到住處。
他到底還是凡人身軀,用最快速度小跑著回來,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癱在椅子上不住地喘。
傅念遲吃了快甜味糕點,終於好些了。
隻是目光總是不自覺地移向葉蒼瀾的右手。
傅念遲用魔法將被吐得一片狼藉的屋子收拾乾淨,站起身,他覺得自己現在最好一個人靜靜,去思考一些事情。
“我去拿行李,你快躺下歇著吧。”
他們所有的行李都在先前的宿舍,還得再搬過來才行。
葉蒼瀾有氣無力地應了聲,看傅念遲行動已經正常,總算放下心來。
傅念遲回去臨時宿舍,收拾了他們行李,獨自一人坐在窗邊。
屋內並未點燈,隻有皎潔的月光從窗戶透進來。
傅念遲很確定,葉蒼瀾於他而言,是最特彆的存在。
這一點自兩人確認身份相識之後,就毋庸置疑,他們是異世界裡來自同一家鄉的同胞,有著共同的文化背景和生活習慣。
隻是……僅僅因為這些嗎?
一定有什麼原因正被他忽視著,但現在的傅念遲壓根就找不出來,因為情蠱的存在,他的思維被徹底扭曲了,邏輯也不太嚴密。
他輕輕舒了口氣,還是決定暫且彆折磨自己了。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他還沒把第三場曆練的經過講給葉蒼瀾聽呢。
傅念遲就此回去,飛行在半空中,他路過簡唯楓所在的院落,望見黑衣青年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裡發呆。
他看不清簡唯楓的表情,隻覺得他孤獨的身影在月色下,顯得如此落寞。
是啊,就算當時表現的再怎麼大度,回頭細想時,也終究會覺得不甘吧。
傅念遲帶著行李回去,葉蒼瀾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啃著他們先前從秘境中帶過來的靈草補身體。
傅念遲將行李重新放到宿舍各處,找出藏在床底下的巴特曼和小狼崽,抱著兩隻動物坐到桌邊。
“主人,不開心?”巴特曼小聲問道。
“沒有。”傅念遲笑了下,他拿過乾淨的茶盞,將右手食指含在嘴裡,用力咬了下去。
然而大腦的自我防禦係統在疼痛傳來之時,驅使著他將牙齒鬆開。
果然還是太難了。
傅念遲輕輕吐出口氣,他用魔力變出銀針,將手指紮破,擠出鮮血在小茶盞中。
“喝吧。”
巴特曼立刻迫不及待地將腦袋紮進其中,已經睜開眼的小狼崽聞到血腥味道,也趕忙顫顫巍巍地走過來,伸出舌頭舔食。
隻有大白無需飲用傅念遲的血,光是主人願意親手為他烹製貓飯,其中蘊藏的靈力就讓它此前受損的身體完全恢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