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一個二個都來找崔心難接生孩子?難道她的臉蛋上有寫四個大字——“專業接生”?
不過仔細一想也可以理解,這年頭精通婦科的大夫太少,其中性彆為女的更是少之又少,生產涉及女人**,多數男人更願意讓女人待在產房陪著,而非其他陌生男人。更何況,男大夫還不一定願意進產房呢。
而接生婆所掌握的知識大多是出於經驗,而這種經驗又是極其粗糙質樸的,在遇到她們從未遇到過的突發狀況時,就會不知所措。崔心難就不一樣了,她既是位大夫又是女的,那一手出神入化的九針術據說能如傳說中的名醫那般,將產婦的胎位當場正過來。要不是她常年不在京城,神出鬼沒,興趣獨特,喜歡往深山老林鑽,現在估計就算不出嫁,也是鎬京有名的接生女醫,說不定被召入宮做禦醫,專司接生,都有可能。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敵人。這個丁堅吧,雖然算不上是崔心難的敵人,但無疑是他的退婚才讓崔心難的名聲一落千丈,對有些底蘊的鎬京官宦家庭的女孩子來說,夫家無緣無故的退婚等於將女孩子的臉皮扒下來按在地上摩擦。
丁堅顯然應該很清楚,所以多年來和崔家沒有往來,彼此都當對方是隱形人。此次若不是真到了生死攸關之際,他絕不可能親自出城來尋崔心難。而且既然他一找一個準,之前絕對是經過了好一番打聽,就是奔著崔心難來的。
他可能看不起崔心難的選擇,但他相信崔心難的醫術和為人,以至於願意將妻兒的生命托付於她。
真是可笑。
“我說,頂賤啊,這請大夫,是不是要有個請大夫的態度?崔大夫,也算一方名醫吧。”徐之山抄著手,慢悠悠擋在崔心難麵前,和丁堅討價還價,全當沒看見對方額頭上那一腦門子汗。又不是他老婆生孩子,他急什麼?
“這誰家女人生產呢,都是一道鬼門關。若崔大夫將你的妻兒救活,當然是崔大夫醫術高超,但救不活,也不能怪人家崔大夫吧,換做其他大夫,難道就能救得活了?”
“這……徐六公子,丁某奔著心
難來,就是知道她一定能救活內子。”
“什麼心難啊,崔大夫沒出嫁,又和你非親非故,叫這麼親密,你想乾什麼,道德綁架嗎?”徐之山掏掏耳朵,一副本公子就是無賴,你能拿我咋地的痞子樣。
還彆說,這氣質和麒王殿下有三分相似,不愧是經年的老對手。
崔心難在後麵有點想笑,沒有阻止。人命關天,她當然知道時間寶貴,但是對方是丁堅,必要的謹慎也是必須的。她不是神仙,不能保證每一個產婦都能救活,如果事情往最壞的方向發展,丁堅因此控告她草菅人命,繼而連累崔家,那她就是好心被當做驢肝肺了。而以丁家之前的做派,她不能保證他們做不出這種事。
救人家的命重要,保護自己和家人的命,也一樣重要。
丁堅額頭上的汗珠滾落鼻尖,滴落下來,他顧不上擦,流入口中,鹹得發苦。望著站在徐之山身後的那個窈窕女子,他從未想到自己會有求著她的一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在崔心難最艱辛的時候選擇退婚的緣故,老天給了他懲罰,他子息艱難,連納三妾,卻未得一子,直到前年妻子才產下一女,而這胎據產婆說,很有可能是個兒子。
他怎敢放棄這個孩子?
“心難……”他目光中流露出渴望與哀求,越過徐之山,直直望向站在徐之山身後的女子。如同他當年定下婚約時偷偷見她的樣子那般,無比希冀能越過禮法,立即將她帶回家中,共度餘生。
然而他最後卻背叛了她。隻因為她的選擇不適合他的人生設想,不能儘到他所希望的一個妻子應儘的職責,他害怕一個離經叛道的妻子給自己的仕途和家族聲譽帶來不利影響,最終他毅然決然選擇拋棄她,留她一人孤獨掙紮,他獨自走他的康莊大道。
而今,春風得意的他,還是得拋下麵子來求她,而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徐六郎,又是他惹不起的人物。於是他根本不能如當初所設想的一樣,帶著這隊家丁把崔心難強行帶走,而是必須當著自家仆人的麵拉下臉,苦苦哀求。
多麼諷刺。
崔心難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比起在痛苦中掙紮的丁堅,她心中沒有任何恨意,隻是看著這個男的
,覺得陌生且可笑。
謝君當年不娶之恩呐。
徐之山橫跨半步,擋住兩人直接的目光相觸,他比丁堅約高出半個頭,上前一步,微微俯視在對方,極有壓迫感:“姓丁的,你聽不懂小爺說話?”管他是個什麼官,徐之山連對方的臉都不認識,足見其在鎬京的權宦圈中,是個多麼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這種人還想配崔心難,呸!一想到此人差點成了崔心難的丈夫,剛剛還用那種惡心的聲音喊她,用那種讓人想揍他的目光看她,徐之山心中的無名火,蹭蹭直往上冒。
要不是怕回家被自家老爹罰跪祠堂,他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
這個徐六郎,她是怎麼扒上人家的,竟然如此護著她!
丁堅心中也有一股火氣,我找崔心難救命,乾你何事,我老婆死了,你負責嗎?但是他又不能真的說出口,雖然對方看似無官無權,但哪怕他隻是在某些場合隨口說兩句,就可以讓自己的仕途晉升之路從此無望。
“內子若出了任何事情,皆與崔大夫無關。”他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