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出於醫者仁心,還是為了打開自己的郎中名號,溫知允都必須要出診。 他彎腰抗起自己的小藥箱……沒抗動。 想抗第二下的時候,藥箱突然輕地跟不存在似的。 溫知允一扭頭,就看見方恒的手抓著藥箱手柄,輕輕鬆鬆抗在身上。 果然人和人就是不一樣。 溫知允歎了口氣,認命地鬆開小藥箱——隻要不扛他就行。 他走在最前頭,方恒拎著藥箱跟在後頭,薑笙也肯定是要去的,鄭如謙最黏薑笙,自然不肯落下。 破廟裡又隻剩下了許默。 薑笙都走到村口了,後知後覺地想,每次都把大哥落下,是不是不太好。 她回過頭,正好看見許默通過窗戶凝望著他們。 薑笙心底一酸,他們都能動彈,大哥卻隻能坐在破廟裡,日複一日地抄書,委實太殘忍了些。 許默也看見了薑笙的回頭,他本來平靜的麵容上露出淺笑,像是在安慰薑笙,又像是在告訴她,自己很好。 一行人抵達周家。 周誌強比之前還要暴躁,一會指天罵地,一會吆喝張姑姑搬東搬西,直到看見溫知允,才閉上嘴。 不過扭頭瞧見後頭的薑笙,他臉色一變,又要開罵,“小賤種,誰讓你進我家的,趕緊滾,滾出去。” 幾個哥哥的臉霎時就黑了。 溫知允有醫德來看病是一回事,親耳聽見周誌強欺負妹妹又是另一回事,他是生的秀氣,但不代表脾氣秀氣。 “我妹妹是賤種,我們也是賤種。”郎中大夫挺直了腰板,擲地有聲,“我們不配進你這庭院。” 說完,轉身就走。 方恒冷著臉緊隨其後,鄭如謙狠狠瞪了周誌強兩眼。 “哎哎,彆走啊。”周家人急了,這才知道小郎中是村口乞兒薑笙的哥哥,趕緊捂上了周誌強的嘴,又一番求爺爺告奶奶,才勉強留下小郎中。溫知允麵色不虞地坐下,指揮周家人清理傷口,“腿部需要溫水清洗,創口必須擦拭乾淨,有尖刺石子的也要撥出,不能殘留。” 莊戶人家手粗腳粗,做起事情來一點都不細致,沒兩下就弄疼了周誌強,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周大娘嚇得停止動作,慌張不知如何是好。 “娘,叫張氏來,叫她來啊。”周誌強叫完,還不放發號施令。 周家人這才想起來還有個兒媳婦,扭過頭,正好看見薑笙在拉著張姑姑細聲說話。 “張氏,還不過來幫忙。“周大娘大喝。 張姑姑被吼地一個激靈,連忙過來。 “這位姑姑,請去找一些冰水來,再要兩塊布。”溫知允適時張嘴,語氣溫和了許多。 張姑姑登時愕然,看了兩眼周誌強,還是拎著木桶去井裡打水了。 周家人隻能硬著頭皮繼續清理傷口,挖開皮肉,把裡頭的木頭碎屑,小石子,以及熏臭的狗屎清理出來。 溫知允這才從藥箱裡掏出三七碾碎,又混合十灰散,小心翼翼地抖在創口上,最後用乾淨柔軟的棉布一按。 周誌強痛地抖三抖,額上都沁出了汗。 “創口不能沾水,五日換一次藥,約莫半月就能結痂。”他語氣淡漠,“相較之下,腳腕的淤腫更為致命,若不好好處理,落下殘疾,將來便隻能做個跛子。” 此話一出,周家人魂飛魄散。 在村裡,壯年男子是勞動力,更是生產力,周誌強這一倒下不打緊,周家少了半個頂梁柱。 “小郎中,小郎中,求求你救救我兒。”周大娘就差下跪了。 一旁的趙大柱皺皺眉頭,他以前也扭過腳,休息個把月就恢複了,沒那麼嚴重啊。 難道是周誌強扭地更狠? 趙大柱疑惑地撓了撓頭。 人群後的薑笙吐吐舌頭,她為了給張姑姑出氣,故意叫四哥把情況說嚴重,越嚴重越好,最好能讓他老老實實 第二天,鄭如謙從村頭跑到村尾,終於收了滿滿三背簍的菌子。 在太陽下晾曬了一整日之後,他決定於一大早就送縣城裡去。 曬乾的菌子足有兩個半背簍之多,但破廟裡隻有一個背簍,鄭如謙就學著薑笙打包袱的樣子,脫下乾淨的細布長袍,裹住所有菌子。 “二哥,這是你唯一的衣裳啦。”薑笙大喊。 “沒事,衣裳洗洗還能穿,咱們要給縣裡送菌子,得乾乾淨淨地送。”鄭如謙擦了把汗,“用臟布人家嫌棄。” 薑笙說不出來話。 雖然鄭如謙沒說過,但薑笙知道,二哥以前對細布長袍可寶貝,臟了一個角要洗,皺吧了要扯平,出門要保持乾淨整潔。 這好像是他對過往生活的執著,是對從前歲月的留念。 但現在,為了兩個半背簍的菌子,他親手打碎過往,不再緬懷。 () xs。xs
第13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