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兵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關鐸坐在樹下,柱劍撐住身體,連連喘息。
“平章大人,擋不住了!”
全身浴血的親兵將校一麵抵擋,一麵向關鐸叫喊。
關鐸這一次前來萬壽台,身邊的親兵隻帶著三百餘人。
按照正常,有三百人保護,再加上後麵加入的左李所部六百人,接近一千人護持,又在開京附近,周圍的紅巾軍隨時來援,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但萬事都有意外。
李仁任這家夥借口出恭,找到了早已潛伏在萬壽台的李成桂雙城軍一部。
領兵之人是李成桂的布衣之交好友裴克廉,這人的祖上,是高麗太祖王建即位時四騎將裴玄慶的後裔,世代將門,很是驍勇。
左李想要救援關鐸,正好遇上裴克廉,兩人棋逢對手,在山下殺了一個平手。
關鐸頭疼欲裂,他本來就有中頭風的症狀,這會兒急怒攻心,更是頭昏眼花,麵色慘然。
身邊的高麗婢妾想要將他扶起,關鐸卻是猛得推開她們,突然拔劍出鞘,儘數將高麗婢砍死。
李仁任叛。
元鬆壽叛。
他所信任的高麗人,一個接一個的背叛。
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不相信任何高麗人,就算身邊服侍的女人也是一樣,誰知道她們是不是李仁任、元鬆壽布下的棋子,想要謀害自己。
“左李呢,左李在什麼地方?”
關鐸提劍四顧,急聲叫喊。
“李千戶被高麗人阻擋,還在山腳下激戰,距離萬壽台還有一裡路程。”
親兵將校一邊裹著腹部的傷口,一邊大口喘息,艱難的回報關鐸。
他的三百部下,在高麗人暴起發難時,呈一字長蛇陣分布在山道上,結果元鬆壽發難時,關鐸身邊保護的人,竟然隻有廖廖的十來人。
這十餘人又完全沒有防備,僅一個照麵,就被砍翻了五、六個。
“無能之輩,老夫看錯了人。若是我紅巾虎兒在此.....。”
關鐸嗔目大呼,哇的一聲,噴出口鮮血。樹影夕陽下,他高大、羸弱的身軀巋然倒地。
隨後,他拚命想要柱劍站起,但力氣虛弱到握不住劍柄,剛才被元鬆壽一撞,似乎一下子帶走了他所有的精力。
進駐開京以來,他用高麗人製衡日漸坐大的朱文正,又用朱文正來牽製李仁任等高麗降官,看似深得製衡之妙,但實際上,卻是在刀尖上跳舞,一個不慎就會墜入萬丈深淵。
......
艱難站起之後,關鐸的臉色蒼白如雪,他的雙眼黯淡無神。
從黃河畔跟隨劉福通起兵,到率領六萬紅巾將士轉戰三千餘裡,三晉大地的險關、塞外草原的寒風,遼東荒野的白雪,曆曆浮現眼前。
這一路之上,戎馬倥傯,南征北戰,數年中大小惡戰何止百數。
紅巾軍的每一個重要關頭的決策,他都隻能一個人苦苦思索,無人可以依靠。每一個夜晚挑燈察看輿圖,他殫精竭慮,心力交悴,猶如生了一場大病。
他就像是一個為了理想而不知疲倦的鬥士,帶領著麾下的萬千紅巾將士奮勇向前,再向前。
但現在,他老了,老的頭腦也不清晰了。
更危險的是,進入高麗之後,關鐸發現,他已不再是以前那個關鐸,而變成了一個有私心雜念的人。
這個私心,就是想要割據高麗,稱雄一方,想要建立關氏朝鮮,成為王建那樣的高麗開國太祖。
“關鐸,關賊,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元鬆壽的嘶吼聲音在關鐸耳邊響起。
這個高麗人中的高大降官,提著一柄滴血的倭刀,用陰森森的目光,盯著關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