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滇南,大山裡。”
“這麼偏僻嗎,那你以後還會回來嗎?”如此問著時,他心裡依然抱有一絲希望,隻是他不確定下次那老師回來還是否會以‘那曲’的身份,但他並不介意。
“我也不知道。”那老師說到這裡也沉默了一下,隨即長呼了口氣。
“那我們要是突然想來看看你……”
“山險路遠。”那老師語氣逐漸變得沉重,“以後如果還有機會,我可能會回來的。”
“那就好。”
祝嘉言本來還準備了幾個問題,以顯得自己很正常,但他的心裡實在很堵,像是壓了幾塊大石頭,他實在沒心情再問了。
戚蔓蔓也歎了口氣,說:“你問的我基本都問過一次了,不要再問了。”
祝嘉言點了點頭。
程雲咳了聲,提起裝有小蘿莉飯盆的貓包,說道:“你們就不要在這傷感了,等下弄得我們也傷心了,既然小祝都到了,那我們就出發吧,不遠,直接走路就能過去。”
那老師點了點頭,遲疑著說:“我拜托站長在雲翔酒店訂了一桌菜……”
坐著的眾人都連忙起身。
唐清影也把小黑板掛了出來,這是賓館難得的一次沒有‘大帥比老板帶著青春貌美的小姨子’的公告,因為她也沒心情搞怪。
走到酒店的路上,天還沒黑,但已經有錦官市民吃完飯出來遛彎了。很多四五十歲的本地人沒有房子壓力,悠閒得很,這個時候正是牽著狗帶著孫子散步,或者約上三五個老友出去喝茶、打麻將的時候。而對要上班的年輕人來說這時候則適合叫上朋友出去吃火鍋、串串。
“滋滋滋……”
一輛十分漂亮的紅色遙控賽車在人行道上跑著,速度不快,但車身上亮著燈光,一閃一閃的十分好看。
那老師瞬間就被吸引了目光。
他追隨著這輛遙控賽車,走了十幾米,忽然轉過頭,隻見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小孩頂著一頭泛黃的細毛,雙手握著遙控器,也一眨不眨的盯著那輛遙控賽車。
突然,遙控賽車被人行道上的縫隙卡了一下,剛巧在那老師的腳下跑不動了。
那老師停下腳步,頓了頓,蹲下去,將遙控賽車拿起來,賽車的後輪還在滋滋轉動著。
他將賽車放到旁邊的平地上,賽車便繼續往前跑了。
小孩子不懂得給他道謝,倒是旁邊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男人對他咧嘴一笑,然後抓住小孩的衣領,強迫他給那老師說謝。
“謝謝叔叔……”
小孩子委委屈屈照做,然後立馬就又將目光放在了他新買的遙控賽車上。
那老師微微笑著,靜靜看著他和他的遙控車。
到了路口,那對父子往左過斑馬線,他們往右,那老師便站在原地沒動。
隱隱聽見那小孩子的父親用幸災樂禍的語氣說‘你在路上開吧,等下誰給你踩壞了,我可不會給你買新的,你哭我也不理你,我還錄下來’。小孩子則充耳不聞,嘴上念叨著‘衝啊,衝啊’之類的話,但直到過了斑馬線也沒有誰踩到他的遙控賽車,大家都避讓著他。
那老師隱隱想象得到那個父親的無奈表情。
祝嘉言和戚蔓蔓跟在他身後,忽的,祝嘉言開口問道:“那老師,你有個孩子吧?”
戚蔓蔓瞬間露出驚訝的神色。
那老師稍作沉默,點了點頭:“一個兒子。”
戚蔓蔓更驚訝了:“那老師你居然結婚了!我還以為你是單身呢!”
祝嘉言一直觀察著那老師的神情,他此時從那老師眼中看到了一種他難以理解的神情,這讓他感到疑惑,難道在那個世界中、那老師過得並不好?
戚蔓蔓則站出來說:“那老師你想給兒子也買套遙控賽車嗎,我知道哪有買,還有遙控飛機,我給你買一套吧!”
那老師沉默了下,眼神閃爍,明顯十分動心,可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不用了。”
他不敢把遙控賽車帶回去。
祝嘉言麵色平靜,心裡也很了然。
雖然他們想的完全不是同一個東西,但結果卻又完全一樣。
一路經過很多店子,那老師認為自己已經足夠體會到這個世界的美好了,但他發現這個世界的繁華還是遠超自己的理解。
各樣的首飾,琳琅滿目的化妝品保養品,這些都讓他看得入神。
仔細想想,可不僅兒子沒玩過這些玩具,妻子跟著他這麼久以來,不也一直過著清貧的生活麼?
最終那老師忍不住,還是買了一條簡單的項鏈和一支唇膏。
他想,她會高興的吧?
這讓祝嘉言有點看不懂了,想了半天,他覺得這應該隻是那老師為了不讓自己二人察覺到異常,所以隨便買了幾樣吧。
走到酒店,酒席已經上好。
那老師先給眾人一人倒了杯酒,不喝酒的女士則倒了果汁,然後舉杯,說著自己準備了很久的話:“這些日子以來多有打擾,感謝大家的幫助和關心,我不知道我們還會不會再見,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們……”
眾人都舉了杯。
戚蔓蔓小聲的在祝嘉言耳邊嘀咕:“怎麼聽起來像是以後再也見不到了一樣……”
祝嘉言對她扯出一抹微笑,但沒有回答。
當那老師說出‘祝大家這一生都過得稱心如意’後,眾人紛紛乾了杯。
酒店的酒自然比不上賓館的洗澡水,但祝嘉言也一口悶了。
這一頓飯吃了很久。
到最後祝嘉言已經喝醉了,他腦子迷迷糊糊的,僅剩的神智都用來守口如瓶了,當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躺在了賓館的床上。
也不知現在是幾時了,他陡然清醒,看了看四周,然後也沒有穿鞋,一打開門就跑了出去。
赤著腳踩著冰冷的地麵,叮叮咚咚下樓。
跑到二樓時,他去敲了敲那老師的房間門,沒有人回應。
他的心一沉。
然後他連忙收斂了臉上的神情,竭力裝作平常的樣子,走到一樓,看見柳大女神在值班,他扣了扣腦袋,有些問了句:“我怎麼回來的,那老師呢?”
柳大女神抬起頭,說道:“他已經走了,站長大人送他走的。”
祝嘉言陡然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