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太姥臉上一凝,目露凶光,“放肆!那是哀家的嫡親孫女。”
“……”
在木蘭城碰壁後,元無憂懷著心酸與茫然,隻得回到憂歲城再做打算。
偌大中原,早已不是元氏天下。
正所謂鐵打的門閥世家,流水的皇室貴族,東魏北齊、西魏北周改朝換代這十幾年是外亂內安,少有的盛世。可不像她母皇當年,即便舍棄嫡長公主身份,也能從戎起兵再次發家,趁世道亂點烽火,蕩伐群雄又傾國。
而今,她倘若想以寒門之身白手起家,無非走舉孝廉的仕途、和進折衝府從戎,便又落入受世家門閥掌控之中。在此強者恒強、望族更望的世道,她若隻是個平民布衣,便無有出路。
這中原是她該待的地方嗎?難怪魏晉時期,人皆向往桃花源,向往華胥一夢。
可剝下皇室貴胄的虛榮皮衣,她還是有一身才能本事的元無憂,是立下不世之功、威震蠻胡的西魏太上女皇遺孤,是前朝遺老精心教養多年的皇太女,華胥國的“天已亮”!
元無憂這一路上,都在糾結如何麵對壯姐。
昨夜還山呼海哨的大談宏圖霸業,卻連認親的門都沒進去,隻蹭一鼻子灰,如同敗將而回。
她雖不看重虛榮門第,可如今流落異鄉,昔日最瞧不起的東西卻是最稀缺的、最正統的。
***
頭頂日當晌午。
城主府的竹清小院外。
她尚未進門,就覺出一絲凜冽的煞氣,莫名的不安讓她毛骨悚然。果不其然…她邁過門檻就瞧見院裡,站了一隊足有二十來個甲胄士兵。
光看那明晃晃的鎧甲,一水兒的黃銅,就絕非憂歲城的兵士,畢竟憂歲城主都穿得黑鐵甲。
門口突然站個英氣少年,身背雙劍,自然引起了靠近門口的士兵的注意,有兩位一見來人,豁然拔出腰刀來!麵對這肅殺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場景,少年仍神情冰冷。
屋裡突然大喝一聲:
“大膽!老子是奉命來抓華胥妖女的,此事都振動了鄴城兩位大人,不少百姓親眼得見,是你把和妖女帶娃的鬼爹窩藏進憂歲城!不交出人來,你想害老子跟你連坐嗎!”
元無憂豎耳朵一聽,震驚到仿佛在聽《齊諧》誌異。
裡頭的女城主嗓音低沉,明明房屋不隔音,她也沒聽清說什麼,倒有個不男不女的、軟綿綿的尖細嗓音道:
“我說風城主,你可是蓋世美將的妾室,憑借他吏部尚書的職便做了女城守,不會饑不擇食豢養鬼爹吧?還是想讓我們四王…也成了孕夫妖孽、陪你禍亂朝綱?”
那話慢條斯理的,柔腸百轉,卻是她難以承受的刺耳,聽得元無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見少年牽馬進院,士兵們在外齊刷刷摁住腰間佩刀,離她最近的一個大聲嗬斥——
“你是何人?不得上前!”
元無憂清了清嗓子,刻意將嗓音壓得低沉:
“阿姊,來客是誰?”
她聽著自己中氣十足、沉穩又脆亮的聲音,感到分外順耳舒暢。
裡頭果然傳出一聲:“滾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