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姑侄倆麵麵相覷,心道:哪來個世子?
酉時的太陽就掛在山頭一角,廊下的玉蘭樹花開正好,地上一片花瓣都沒有,連庭前的牡丹都給修剪的齊齊整整。
這大概就是接待皇親貴胄的陣勢儀仗吧。
元無憂望著遠方的日照山影,聽著裡頭絲絲縷縷的弦樂聲,那曲調悠悠閒閒宛若仙樂飄飄,登臨碧落遊九霄,直聽得她昏昏欲睡。
元無憂這閉門羹吃的莫名其妙,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得罪這位了?
逮了鄭府一個眼熟的家丁一問才知,漁農公數月前曾跟茅山道的師兄約好了,今日在木蘭城相聚,同為元太姥拜壽。那師兄算出木蘭城會有妖邪疫病,倆人預備強強聯合來大展身手,誰料橫空出世個鄭玄女,把疫病給破解了,害得那位雲遊四海的師兄沒現身。
漁農公來之前掐了一卦,說此行能得償所願,故而他明知師兄不會出現救苦救難,還是得按計劃行事,來為太姥拜壽。
鬨了半天,元無憂連人一麵都沒見到,還真得罪他了?
二人頂著西沉的太陽候了半晌,直到聽人說世子要給琴弦擦油,才被叫進去。
按身份地位也是皇室宗親走在前頭,元無憂眼瞧麵前那具高大修長、腰杆挺拔的清瘦身軀,戴鬼麵著紅袍,龍行虎步的上前去,衝尊椅上的青衫貴客作揖道:
“高長恭冒昧來訪……”
他如此謙遜的半句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道:
“來者…是洛陽邙山一戰成名的蘭陵王否?不去學六韜三略,帶一身煞氣來衝撞老夫何乾?”
漁農公這句咄咄逼人的下馬威一出,把笑嗬嗬一抬手,剛要引薦自己孫女的鄭太姥、臉上的笑給逼的僵住了。
後頭的元無憂見狀,立馬從鬼麵大將身後挪出一步,她抬眼望向坐在主位上,把兩位太姥擠到了下垂手的前朝皇裔。
自稱“老夫”這位漁農公約莫四十上下,麵白如玉瞧不出皺紋來,如瀑的墨發隻拿玉簪半挽,身著暗銀色交領襦裙,外披刺繡了鶴羽的半臂大袖,搭上留了一撮飄逸的山羊胡,指尖把玩著一支帶金鉤的玉秤杆,舉手投足間一身仙風道骨,似乎比高長恭大不了多少。
虧得蘭陵王憨厚老實,也不慌不亂的說明了來意,漁農公這次沒打斷他,而是問道:
“五月及澤,父子不相借為何意?”
高長恭一愣,“啊?”
這位漁農公還自帶暗號的?他險些憋出一句:寶塔鎮河妖……
“凡開荒山澤田,皆七月芟艾之,草乾即放火,至春而開。仲夏將至,何以?”
前頭的四侄子微微低頭思索,明明每個字他都聽得懂,怎麼組合到一起他就不解其意呢?
但他還是謹慎,不懂也沒裝懂,而是誠懇道:
“請公明示。”
漁農公於是“嘖嘖”譏諷道,“欲善其事,先利其器。爾絲毫不懂農桑,智若禹湯,不如嘗更。”
高長恭聽不懂,元無憂倒聽懂了。
這老登拿農學寶典《齊民要術》的知識點考他呢,而後還諷刺他不是那塊料硬攬活。
見這位老農夫端著架子,毫不給四侄子麵子,把高長恭逼的耳根泛紅,即便他不懂也能聽出是在嘲笑他,表姑隻覺得比自己受辱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