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祈求王母(1 / 2)

外麵雷聲震地,劈裡啪啦的大雨從屋簷傾倒而下,如瀑布一般隔絕塵囂。

屋裡的鬼麵大將羽睫濕潤,喉嚨哽咽,艱難的一開口,就抑製不住地帶出哭腔——

“你們華胥不是有真神嗎?過往神靈,快救救您家玄女啊!西王母我求您顯顯靈……顯靈救救她吧,該死的是我高長恭!冤有頭債有主,求您…把我的命換給她啊……”

“元元,我真無能…你救了我那麼多回命,給我治病,可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哽咽難言的話一經脫口,高長恭便止不住了哭腔,淚水顫抖著從他濕滑的臉頰上滾落,他臉上還有著被箭鏃擦傷、劃破的血痕,但他全然顧不上了。

頹敗感、深深的無力感鋪天蓋地席卷了高長恭全身,他連最裡層的衣物和鎧甲都被浸透了,濕噠噠的箍在他身上,根本擋不住寒意襲來。男子甚至腿軟到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但他脊背仍舊跪的挺直,他沒拜過神祈過願,生怕姿勢不虔誠,都求不到西王母施舍一眼。

要一個從無敗績的領軍戰神承認自己無能,以前他或許會覺得荒謬,難以啟齒,但現在他隻嫌自省的不夠深刻,怕西王母因為他的殺業,而遷怒於他心愛之人。

世間最虔誠的祈禱和信眾,要去醫館門口找。畢竟人對鬼神的信仰,往往都誕生在被宣判死刑之後,病入膏肓無藥石可醫之時。

他長睫覆下濕潤的眼,開始細數自己的罪行:

“高長恭降世近三十載,在齊國生來就為草菅人命,洛陽邙山之役殺人如草,害諸國部族的屍骨堆疊成山…是高長恭犯下殺孽業障!卻遷怒怪罪風陵王…是高長恭小人之心公報私仇!華胥從未負華夏,從未負大齊……”

窮儘三十年為齊國累立戰功的蘭陵王,卻說自己生來為草菅人命,把在洛陽邙山的衛國戰績說成是犯下殺孽、業障,他曾以命相搏捍衛的國家,逼他死戰來表忠!而他深愛的,竟也是個與他一樣的姑娘。但他不是腹背受敵,她比他更自私一點,她是將也是王,為己更為他。

“是我高長恭嫁禍於人,假公濟私,我不配成婚,不配瀆神玄女……如能換她一條生路,就把我的壽命換給她,把我的功績還給她,讓我替她死吧…西王母!!”

從自省到嘶聲懇求,高長恭借著窗外微弱的慘白月光,透過大雨籠罩下的漆黑夜幕,瞧著眼前了無生氣的華服姑娘。

他的光倒在他麵前,如果今生她死在他懷裡,他的人生將再沒有光了。

思及至此,高長恭摘下了鬼麵扔去一旁,他生怕西王母看不清是何人在祈求發願,更怕她睜眼時,看不見自己的臉。

“鄭玄女…風既曉你醒醒……你不是說赴約來娶我了嗎?是我毀約了,你不是該蹦起來…把我捆回家嗎?我願嫁給陛下,高長恭要跟你去華胥當皇後,我願給你生孩子,婦唱夫隨……”

什麼尊嚴、羞恥,堅守、傲骨…都在這裡煙消雲散,高長恭不想背負那些虛榮了,原來過去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抵不過她在自己心裡的位置,心口窩像被拿刀剜開了,她人躺在眼前,卻像從他身體裡,被生生剝離出去一般。

連他的魂魄,都已經隨她出竅。

高長恭幡然醒悟,自己過去的功績早晚歸於塵土,掩埋在史書裡,還不一定能有幾句。而他所擁有和引以為傲的一切,在此刻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氣息奄奄,他什麼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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