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無憂隻覺莫名其妙,剛才刺客也沒碰著他啊,但凡有傷也隻會是驚嚇,難道他因自己誤闖浴池,想找個理由對她興師問罪?
不論如何,既然他托黨項使臣來請她,元無憂便不能駁使臣的麵子,但她也不敢孤身去麵對不知用意的叛將萬鬱無虞。
故而她喊來了阿渡隨行,並勸使臣先去就寢,說自己立馬就去給萬鬱無虞醫病。唯恐使臣不信,她是當著細封氏的麵兒,跟阿渡一同進屋的。
隨著阿渡在身後‘吱嘎’一聲關攏了房門,紅衣姑娘這才敢抬頭邁步,往屋裡瞧。
隻見萬鬱無虞已穿好了交領的烏黑衣衫,坐在鋪好被褥的床沿邊上,正拿巾布擦著齊腮墨發上殘留的水漬。
男子低眉垂眼之間的貴氣,不像在西域長大的蠻夷,倒像是在長安帝都嬌生慣養出來的公子。
進屋來的紅衫姑娘腰佩長劍,高束馬尾,腳蹬的烏黑的短靴在地上輕敲,由遠而近,終於出聲:
“你咋了?哪兒不舒服?”
男子將手中的巾布搭在床沿兒,拿勻長白皙的手指了指恢複了些血色的唇,聲音細弱,
“罵你之時…掛鉤掉了。”
“嘖,真是報應啊,老天開眼!”
慣性的譏諷完後,元無憂還是湊到他麵前,衝那雙冷厲的鳳眼伸出了手,“讓我瞧瞧。”
萬鬱無虞下巴骨瘦削,見她伸手過來,連圓潤又削瘦的肩膀都往後縮了縮,微微搖頭。
“彆碰我…臟!”
元無憂頓時火起,“臟?我能睡到通房宇文懷璧還要多虧你,我哪有你臟?”
男子顯然沒想到,她會想到那件事去,登時微狹的鳳眸睜大,抿著淺粉薄唇不語。
元無憂自知說服他就醫也是無用功,乾脆一扭頭,從阿渡懷裡很自然地、掏出來一塊帶銀色暗紋的白布。
阿渡那張被紅胎記占據一半的臉上,倏然睜大一雙烏褐眸子,滿溢詫異,“喂你彆撕…這可是黨項使臣贈我的蜀錦!”
隻見這位華胥女帝十分糟踐東西地,雙手一掰、便將錦帕一撕為二纏在雙手拇指上。
而後又轉過身去,看向麵前坐在床邊,雙手摳著雕花床沿的短發男子。
萬鬱無虞頭頂的齊腮墨發還沒乾透,濕噠噠地裹在他瘦削、蒼白的臉上。他瞪大一雙深黑鳳眼,任由一道水跡從雪白的額頭貼著頜骨滑下,在麵前的昔日舊主注視下,緩緩砸進他掖得嚴嚴實實的衣領裡。
紅衫姑娘居高臨下,琥珀鳳眸微垂,就這麼抄起拇指纏了蜀錦的雙手,冷聲命令:
“張嘴,彆說話。”
她這不容拒絕的語氣,任誰聽都心頭一震。
萬鬱無虞忽然心頭怦然狂跳,怒意升騰,
“你…唔!”
趁他開口,她迅速將指頭摁在他唇上,強行掰開他牙關、順勢將兩隻臃腫的拇指送入。
“唔…嗚!”在男子鳳眸瞪起,呲牙要咬她的手指時,元無憂已經裡外摸索到了病灶,忽然一拖一提,男子隻覺下頜骨嘎巴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