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終於降臨了。
黑雲壓城,其力澎湃,大海巨嘯,其勢遮天!
儘管雨點已經比蠶豆還要大,但在風聲和雷鳴的襯托下,雨的聲音連最溫柔的春雨都不如。
呼嘯的風聲和雷鳴已經足以讓內陸的人感受到河山動蕩,城闕動搖。
然而它們倆對於在海邊的人來說,依然顯得平庸,甚至是平靜。
因為此時此刻,對於靠近海岸的人來說,沒有任何事物的聲勢,可以比得上來自大海的怒潮狂濤!
拍擊在山崖上的海浪,一浪高於一浪!兩波巨浪之間的可怕間隙,仿佛連風聲雷鳴都被吞噬進去了,讓你的心懸在半空。
周家寨主寨圍屋三層的夾層裡,幸存的幸存的幾十個婦女兒童和半大少年都處於彷徨不安的等待中。
巨浪開始拍擊周家寨所在山包向海那一麵的山崖,這個寨子已經矗立在此二百年了。
這一天,它的人全毀了,變成了不死不活的行屍走肉。
這個寨子本身,會被毀掉嗎?
此時此刻的夾層之中,倒並不難受,風暴的降臨甚至驅散了日間的暑氣和悶熱。
涼爽的水汽從幾個銃窗箭口灌入,幾個孩童們擺脫了燜出來的一身汗,反而能睡得著了。
靠在箭窗旁邊的半大少年精力比較旺盛,吃過了海蠣粽子,卻不想睡覺。
正在無聊的看著窗外黑雲中偶爾劃過的閃電時,他聽到了一種異樣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正在圍屋的外牆上摩擦,爬動。圍屋畢竟年頭久了,外牆雨打風吹日曬,爬了藤蔓,出了坑窪。
有一個很大的東西在外圍牆麵上拖動,那聲音,即使有狂風暴雨也能隱約聽到。
還有一種好多根偏尖銳物體不斷迅速的觸及牆麵的聲音,接觸後又一下變得綿密有頓感。
這種聲音能傳導到夾層中,在雷鳴的間隙,越來越明顯,越來越頻繁。
“有人嗎?誰來幫幫我?”
靠著箭窗的少年被嚇了一大跳,這聲音,聽著怎麼是窗外不遠的地方傳進來的呢?
他把頭探到箭窗上查看,箭窗不大,人是鑽不出去的,頭探出去也很困難。少年隻能看到外麵漆黑而湧動的狂風暴雨。
一個老漢注意到了這少年的異狀,老漢看著他,想起了自己的兒子齋藤三郎。
齋藤鬆走過來問:“小夥子你在看什麼?”
少年撓著頭道:“有人喊話,好奇怪呀,外麵有人喊話。”
齋藤鬆驚訝:“是寨主他們回來救我們了嗎?在喊我們?也許他找到我兒子了。”
少年說:“我聽到的好像是,他在求救,問有沒有人,找人幫幫他。”
齋藤鬆更奇了:“在外麵?現在?”
少年點頭道:“對啊,太奇怪了,外頭能有人喊話讓這裡聽到嗎?以前寨主不讓我們隨便進來這裡玩,怕我們拿鳥銃瞎打,我也不知道下麵能不能喊話讓這裡聽到。”
齋藤鬆便湊近了箭窗,打算聽聽。
恰好在這個時候,外頭又傳來了一聲:“有人在嗎?誰來幫幫我。”
齋藤鬆一下子渾身激動起來,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
這是他的兒子,齋藤三郎的聲音!
激動的齋藤鬆立刻衝箭窗外大喊:“三郎,我在這裡,你怎麼啦?你需要我幫你什麼?”
齋藤鬆這麼一喊,夾層裡很多人都醒了過來,疑惑的看著他和少年這邊。
很快,窗外的東西聽到了他的聲音,許多隻腳觸及牆麵的輕微敲擊聲密集傳來,更明顯的是沿著牆麵的拖動聲,有什麼塊頭很大或者很長的東西,在外牆上迅速接近他們!
那東西迅速地爬到了他們所在的夾層外邊,爬動的聲音停了下來,又從外邊極具穿透力的傳進來兩句:“有人嗎?誰來幫幫我?”
此刻外頭狂風暴雨,電閃雷鳴,海浪咆哮,這聲音能如此清晰的傳進來,顯然就在箭窗旁邊。
齋藤鬆更加確定,外頭的聲音,就是他的兒子齋藤三郎!
他旁邊的少年顯然陷入了迷惑,這種情況下,外頭的牆壁上真的有人嗎?
他第一反應則是以為張寇和周子寧在屋頂上遇險了,正掛在外麵,於是這少年也大喊:“子寧姐,那個什麼大哥?是你倆嗎?”
此時身後一名婦女將夾層裡僅有的幾盞油燈取過來了一盞,讓這少年和齋藤三郎可以稍微看清一些。
在微弱的油燈光照下,以及外頭天邊偶爾閃過的劈天雷光,他們三人看到了極致恐怖,詭異的一幕!
一個人頭出現在箭窗的外麵,披著濕漉漉的頭發,垂下來蓋住他的臉。
齋藤鬆越看,這越像是他兒子齋藤三郎。
但那三郎卻不說話,忽然怪叫一聲,仰頭張開嘴巴,那嘴巴上下裂開到任何活人都不可能做到的地步。
在油燈躍動的火光下,一個暗紅色的小人頭,從裂開的口中探了出來。
它的脖子從藤三郎的脖子中伸出來,像一條手腕粗細的蛇,但卻被剝了皮的。
那個小人頭五官俱全,但卻如同人臉被剝去皮膚,剃掉毛發,暗紅色的血肉皺在五官旁邊。
隨著他開口說話那些褶皺的血肉都在顫動,那麼一點點火光都能看到它粗大的血管。
“你在找我嗎?我那可憐的,倭寇老爹?哈哈哈哈。”
三人都被嚇得不輕,那名婦女更是驚得掉落了手中的油燈。
說時遲那時快,油燈一落的順軍,那紅色小人頭猛地伸長其脖子,如同毒蛇捕獵,閃電而出,猛地咬在那名婦女的脖子上。
鮮血瞬間噴湧而出,濺了旁邊的少年和齋藤鬆一臉!
夾層裡所有人都驚懼的叫喊出來。
那名婦女倒下了,而齋藤鬆和那名少年仍然呆呆的站在當場。
那紅色小人頭發出淫邪的奸笑,又要衝著少年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