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爍與薛浩然從眾隨大流聽指揮，趙夢澈不患寡而患不均，隻要大家都沒得到想要的就算都得到了。她不僅能接受，甚至有心情安慰宋安梨。
至於斯坦福，他的意見已經不重要了，這是一個團隊項目，集體利益為先。
上一個被謝景行以集體名義打靶示眾的例子正趴在桌子上哭呢。
幾個男生先後離開會議室，趙夢澈和樊浩楠留下安慰宋安梨。
“委屈？”謝景行湊到近前。
巴掌打完了還得給個甜棗，著名的‘巴浦洛夫狗流哈喇子定律’便是如此。
老謝曾說過人事管理和養動物的本質相同，無論是狗還是鷹。
樊浩楠代替宋安梨解釋道：“你先去忙吧，她身體有些不舒服。”
“……需要吃什麼藥嗎，我去買。”謝景行好聲好氣詢問道。
趙夢澈用餘光斜眼看著他不耐煩的回懟一句：“哎呀，不用你管，我們照顧她。”
謝景行不自禁皺起眉頭，樊浩楠連忙站起身把他推出會議室：“不是你想的那樣，她現在真的是身體不舒服，肚子痛。我們馬上來不會影響工作進度。”
“不著急，辛苦你陪宋安梨待會兒，有問題隨時跟我講。”
謝景行將小插曲拋到腦後，回到辦公區搬磚。
投行工作說起來複雜，其實找客戶（承攬）、把客戶的產品加工包裝成商品（承做）、替商品找到賣家（承銷）三板斧萬變不離其宗。
‘承攬’‘承銷’看起來光鮮亮麗的投行精英形象是麵對客戶的工作需求，承擔80%工作量苦逼加工產品的‘承做’才是生活。
上市招股書底稿的計量單位是公斤，可見金融民工和建築工人一樣乾的都是體力活，即便謝景行也沒什麼輕鬆寫意減少工作量的辦法，隻能沉下心一塊塊砌磚，把產品裝修成讓人想花錢買的模樣。
“謝老師，要不然我和宋安梨對換一下，我去財務組，她來幫你。”
謝景行剛整理好思路，齊天湊過來說道。
他看了眼時間下午兩點半：“宋安梨身體還不舒服？”
“對，我們怕老薛和趙夢澈忙不過來，業務這邊你一個人可以嗎？”齊天摘了眼鏡雙手揉臉，狀態看起來很難頂。
上綜藝節目實習對他而言可以說是負重前行了，正常情況他所處的環境裡遇不到宋安梨、趙夢澈這種檔次的同事。
謝景行會心一笑：“我還行，你過去吧。”，炸魚哪有嫌棄魚菜的，他隻能接受。
“辛苦，大家一起加油。”
倆人負責的‘業務與技術、承攬’部分剛起了個頭沒什麼好對接的，於是齊天拿著電腦就準備去茶水間找財務小組報道。
“哎，你等等。”謝景行想起什麼似的叫住他，：“你讓樊浩楠回來坐沈心旁邊辦公，還有馮爍和斯坦福，不是說了讓他們有不懂的問何川麼。”
為了避免互相影響幾個工作小組要麼躲在茶水間要麼去會議室，辦公區空空蕩蕩，何川與沈心兩人獨占一排八人工位。
齊天壓低聲音：“我們已經交接完工作了，看他倆也挺忙的，不太好打擾吧。”
“你沒問過怎麼知道他倆在忙呢？”
謝景行無奈，拿出手機點外賣下午茶：“告訴所有人整理一下不懂的問題，半個小時後請沈心統一解答。”
“……美國大學還教人情世故嗎？”
齊天語塞，心想大家都是一樣的年紀，你專業能力強就算了，憑什麼臉皮厚度也強。
謝景行默默無語，這種東西還用學，不是多走夜路多挨揍自然就把臉皮磨厚了嗎。
打發走齊天，他徑直捧著電腦跑到沈心身邊工位坐下，態度誠懇請教道：“沈心姐，我覺得招股書‘募投‘這塊寫的有點模糊，你能幫我看下嗎？”
“可以，你說說看。”沈心爽快的接收求助信號。
“原版招股書寫發行人自研g/i線光刻膠、KrF正負型光刻膠等產品。發行人的單體產品去年獲得東京JSR橡膠合成認證，今年拿到霓虹住友、韓國三星的供應單體訂單。”
謝景行表情一言難儘略作停頓：“我看了他們的財務，發現這部分業務營收占比不到百分之一，300萬人民幣。”
光刻膠是半導體材料皇冠上的明珠，研發難度大，國內目前處於光屁股裸奔靠國外進口階段，寥寥幾家企業有自研自產能力的產品也和國外有代差。
‘單體’則是光刻膠必不可少的上遊化學原材料之一，普通的‘單體’材料價格低廉，能用於光刻膠生產的‘單體’材料價值不可同日而語。
招股書裡寫向住友財團、三星這種世界級彆的巨頭供應光刻膠單體，結果一年才他媽賣了300萬！
你賣啥了，你去承包三星保潔服務，給三星集團廁所供應衛生紙也不至於才賣三百萬吧？
說出去也是和世界級企業有緊密合作，沒我供紙，他們都拉不了屎！
聽聽，這他媽簡直霸氣側漏，買方投資人看了還不納頭便拜掏空家底認購。
“諸如此類的描述還有很多處，發行人說他們有兩家省級的技術合作支持單位……”謝景行將重點標注的問題逐一敘述。
正如斯坦福所說，招股書中‘募投’部分是著重給買方投資人看的，闡述公司上市要募集多少資金，這部分資金乾什麼用。
募資使用途徑與公司業務與技術強關聯，比如我們展開什麼新技術需要用錢，而不可能是我們董事長給二奶買鑽戒走公司賬。
所以‘募投’通常和‘業務與技術’部分交給同個資深VP一塊寫；還有一種情況是企業本身所處行業專業度過高，資深VP搞不定具體業務，編不出募集資金理由。
這個時候就會把‘募投’部分外包給第三方谘詢機構寫，但谘詢公司撰寫的核心邏輯和本能習慣有問題。
他們寫的‘業務與技術、募投’這兩部分完全是奔著給客戶和客戶的合作方看的，想方設法怎麼能吹牛逼怎麼來，左一個遙遙領先，右一個行業領軍……
謝景行所述這份招股書的問題就是典型例子，一根毛的事，能變著花吹成一頭牛。
然而事實情況是，招股書中這部分內容是給買方投資人和審核部門看的，合理限度內吹一吹牛大家都默認，但你吹牛逼過度就相當於詐騙。
除了浪費買方研究員時間被拉黑之外，隻能忽悠忽悠散戶投資者，壓根到不了機構投資人這一關。
謝景行需要向沈心確認問題所在，財務信息是騙不了人的，他要是發現不了問題顯得很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