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薔意在今天傍晚結束排練後去了酒店前台拿了visa卡,反正也不著急,她便從酒店步行回宿舍。
路過超市進去逛了逛,囤了點肉蛋奶、速食,又買了點水果和蔬菜。
平常工作日是在劇院吃,有工作餐。
周末放假,她都是自己做中餐,在西方待久了,還是沒能養出一個西方胃。
有時候太忙了要去排練或者懶得做飯,就隨便吃點麵包配黃油,或者煮泡麵。
倫敦物價高,可她賺英鎊花英鎊,相對來說不是太有壓力。而且宿舍不用交房租,舞團提供,隻需要自己負責水電,這部分她和kiki平攤。
她物欲很低,沒時間旅行也不買奢侈品,一個月五六百英鎊的生活費,足夠生活得比較好了,偶爾還能和同事聚聚餐,去外麵吃點好的。或者和kiki逛街遇到打折,會買點本土實惠的衣服。
但沈薔意看了看這些天visa卡的消費記錄,說不心疼那是假的,這幾天開銷確實有點大了,接下來她得好好節省一下了。所以逛超市都精打細算貨比三樣,蔬菜水果都是買的打折貨。
不過倒也不後悔,甚至還忍不住反思了一下自己,高俞林好不容易來一趟英國,她都沒有陪他好好去玩,不知道下次見麵又會是什麼時候。
她提著購物袋,手裡拿著一個小甜筒冰淇淋慢慢舔,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宿舍樓下。
看到宿舍門口的路燈,她就情不自禁想起了那天高俞林站在宿舍樓下等她的畫麵。
就這一瞬間,她突然覺得好孤獨,在這舉目無親的異國他鄉,又隻剩她一個人孤軍奮戰了。
近年流行一個詞叫做“內耗”,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但從小到大的生長環境讓她習慣了獨立懂事,什麼情緒都自己消化,就算打碎了牙都得自己往肚子裡咽。
她習慣性自己哄自己,時間長了也就淡忘了。
所以這一刻洶湧作祟的孤獨感,讓這幾天和高俞林相處時發現的那些令她失望的小細節,也漸漸淡化了。
她在想,喜歡一個人,不就是應該接受他所有的缺點嗎?
她為什麼不可以?她也並非十全十美不是嗎?
沈薔意想通過後,大口吃掉冰淇淋,打起精神回了宿舍。將買來的東西分好類放進冰箱,然後係上圍裙,開始忙活今天的晚餐。
做了簡單的兩個家常菜,一葷一素,還有一個湯。最後做了一份水果撈。
為了報答昨晚kiki的夜宵,她邀請了kiki一起吃,kiki非常喜歡吃她做的飯,每次都讚不絕口。
還不忘拍了一張照片發給高俞林【吃飯啦!我自己做的!等你下次來我做給你吃[耶]】
高俞林現在應該還在飛機上,所以她又補了一句【到了發個消息給我哦!】
發完放下手機。
和kiki兩個人坐在客廳,一邊吃飯一邊追昨晚的韓劇。
吃完飯收拾好廚房,去洗了澡,躺上床已經十點多了。
高俞林還是沒有回複她的消息,這都過了一天了,也該到北城了吧?除非需要轉機。
可她查了一下今天飛北城的航班,都是直達的。按時間推算,找到了高俞林的那趟航班。
顯示在兩個小時前就已經落地北城了。
她打了個微信電話過去,沒人接。又發了條消息【你到了嗎?】
國內時間,這會兒應該是早上。
不過考慮到高俞林長途飛
行,可能太累了,也可能直接回了學校去忙項目的事情,所以她也沒多想。放下手機睡覺了。
第二天醒來打開手機就看見了高俞林的消息,就簡單的兩個字【到了。】
高俞林其實算是一個話嘮的人,平常跟他聊天也不怕沒話題。但這次竟然如此冷淡。
沈薔意有些不習慣,但想了想,他或許真的很忙,畢竟他在走之前還跟她吐槽抱怨了一大堆,足以見得他有多煩躁。於是她又發了一些安慰體貼的話給他。
接下來的幾天,她和高俞林聊天的次數也少之又少。
她還像往常那樣得空之後給他發點瑣碎的日常。
比如吃了什麼、排練過程中的一些趣事或者她會像撒嬌似的哀嚎一句太累了想放假之類的話。
然而對方要麼就是不回,要麼就是很敷衍的一兩句。他也沒有再和她分享他的任何事情。
沈薔意覺得不太對勁,於是問他項目進展得怎麼樣,是不是不太順利。
這天早上,她算著時差,給高俞林打了一通微信電話過去,無人接聽。
心不在焉地起床去洗漱,這時,手機傳來微信電話的聲音。
她心下一喜,立馬從洗手間跑出來,拿起手機一看,笑容僵住。
心跳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加快,她不可置信地盯著來電顯示,一度以為是自己眼花繚亂出現了幻覺。
不然怎麼會看到“媽媽”
兩個字。
怔愣間,通話已經自動掛斷。
不到一秒,又彈出來了一通新的來電。
她吞了吞唾沫,壓住緊張的情緒,點了接聽。
“媽。”
說話時,聲音都有些抖。
“依依啊,在忙沒有啊。”
聽到母親向琴韻的聲音,沈薔意才終於有了些實感。她是真的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了。
向琴韻的聲音還是如記憶裡那樣溫柔,不過好像又多了些滄桑和疲憊。
“.不忙。”沈薔意耳邊全是自己淩亂的心跳聲,她深吸了口氣。後知後覺才意識到,嘴巴還含著一嘴的牙膏泡沫。
連忙跑去洗手間吐掉。
“你那邊現在是幾點啊,”向琴韻閒聊般問道。
“早上七點。”沈薔意說。
她用水漱口,隨後問“媽,你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說來好笑,她們母女,已經很多年沒有聯係過了。
雖然接到向琴韻的電話讓她感覺到非常意外,以及抑製不住的欣喜,但理智又告訴她————無事不登三寶殿
這話一問出口,向琴韻就徹底繃不住了似的,無比傷心地啜泣,求助道“依依啊,你回來一趟吧,媽媽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落地北城,是北城第二天的下午兩點。
沈薔意來不及感慨時隔多年再次回到這個讓她想念又想逃離的地方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便馬不停蹄趕去了市第一醫院。
醫院太大了,她找不到路。正要給向琴韻打電話,就聽見有人叫了她一聲。
她抬頭看過去。
向琴韻穿著一身寬大的休閒套裝,一頭齊肩短發,腳上踩著的還是一雙涼拖鞋,迅速朝她跑過來。
沈薔意看著向琴韻,心中唏噓又發澀,如果不是向琴韻叫她,她或許還真的認不出來。
記憶中,向琴韻是個非常愛美也是個非常美的女人,她的儀態永遠端莊,每一天都光鮮亮麗。
可此刻見到的她,蓬頭垢
麵,衣服皺皺巴巴,甚至幾乎滿頭的白發,皮膚鬆垮全是皺紋,臉色蒼白,眼袋極為明顯。
往日她注重保養,即便已到中年,外人看了仍會覺得不到三十,可現在這模樣,說她六十都不為過。
沈薔意怔然,“.媽,出了什麼事…[(.”
向琴韻充耳不聞,一把攥過沈薔意的手,拉著她就拚命往住院部跑,“快,醫生上班了,抓緊時間!”
電梯停在19樓,血液科。
向琴韻又拉著沈薔意直奔醫生辦公室,找到主治醫生,喘著氣說“醫生,這是我女兒,趕緊給她抽血吧!”
醫生打量沈薔意一眼,皺眉“你女兒太瘦了,就算配上了體重也不達標的。”
“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先配了再說!”向琴韻焦急。
醫生隻好點頭,開了醫囑,叫來了護士。
沈薔意神色茫然,完全在狀況之外。來不及多問,護士就帶沈薔意和向琴韻去了護士站。
沈薔意坐在椅子上,感到不妙“抽血乾什麼?”
護士訝異,探索般的目光在她們之間徘徊。
向琴韻欲言又止“抽血給你弟弟配型。”
“…….”
察覺到沈薔意逐漸凝重的臉色,向琴韻及時握住沈薔意的手,淚眼婆娑地懇求“就抽一點,就一點,你幫幫媽媽,幫幫你弟弟,好不好。我求你了。”
護士咋舌,合著直接把人騙過來的。
沈薔意沉默片刻,終究還是伸出自己的胳膊。
護士則擼起她的袖子往胳膊上綁繃帶,忍不住嘀咕了句“這也太瘦了。”
向琴韻不耐又焦灼,催促“麻煩快抽吧,今天抽了血,加急的話,明後天能出結果嗎?”
護士戴著口罩,擋住了表情,但仍然能看見她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一邊往沈薔意胳膊上擦碘伏消毒,一邊說“一般都是一個禮拜,加急最多也得三四天吧。”
護士拿出針頭,沈薔意下意識側頭閉上眼,冰冷的刺痛感傳來,她不由抿緊唇。
抽完血,沈薔意走到走廊的座椅前坐下,手摁著胳膊上的棉簽。
向琴韻去交骨髓配型的錢了。
向琴韻說她兒子就在上個禮拜查出來得了急性白血病,目前在做化療,小孩子身體素質太差,經不起高強度的化療。想要活命隻能骨髓移植,骨髓庫配對需要時間,也希望渺茫,隻能先讓親屬配型。
沈薔意就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
長久不聯係的人突然出現,準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