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見黛玉知西子捧心 識寶玉解通靈圖讖(1 / 2)

大觀園消遣日 噢乖 7596 字 5個月前

王夫人心心念念要把兒子引薦給公主瞧瞧,但這寶玉是癡頑之輩,不與她配合,隻把王夫人自個兒急得沒著沒落,進進出出在榮禧堂門口好幾次。

而榮禧堂內,賈璦懷中抱著的橘將軍引起了寶釵與湘雲的好奇,不免動手逗弄了幾番,又問了些養貓之事。橘將軍在玄真觀裡也見過大世麵,倒是並不怯生,不一會兒,便被湘雲哄入懷中。

公主與賈母,則聊起造省親彆墅的事情。

時過少頃,賈寶玉終於進了榮禧堂,回頭嬉笑間,隻見其身後還跟著一位妙齡少女,生得體態嫋娜纖細,行動處似弱柳扶風,正是寶玉的表妹黛玉。

王夫人一見寶貝兒子終於到場,忙迎了上去,又覺失了態,怕被旁人識破心思,臨了又故作矜持,反是把兒子瞪了一眼,轉而親切地拉過黛玉的手,關懷了好幾句,再把姑娘帶到賈母麵前。

賈母拉著黛玉的手,就給公主熱情地介紹起來,“這位是我的外孫女,因她母親去的早,從小就在我們賈家養活,在我心裡她比嫡親的還親,他老子,當年是聖上欽點的探花,在揚州任巡鹽禦史……”話至半句,老太太又垂淚歎息,“前不久,好端端的去世了,天可憐見的,這孩子晝夜兼程往揚州去,也沒見上她父親最後一麵……”

黛玉低下頭,紅了紅眼圈,倒是不願在外人麵前落淚,隨後非常禮貌地給公主行了一禮。

公主也故作拭淚,安慰黛玉:“聖上時長提及你父林如海,足可見其簡在帝心,故而這連續六七年,一直讓其連任巡鹽禦史這種要職,年初本欲召他回京,升任戶部尚書,怎料找不著合適的人頂替,故而耽擱了幾個月,豈料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朝庭如今痛失一位能臣,聖上也非常痛心。姑娘你如今孤苦,且安心住在京城,改日我再去聖上那裡,給你和你父求個恩典,也不辜負他們君臣一場。”

公主言罷,推了推一旁賈璦的胳膊肘,示意賈璦仔細瞧瞧黛玉。

這璦公子兩世為人,前世二十來歲英年早逝,且有些臉盲,曾因他開竅晚,總把冤家當冤種,弄出不少荒謬絕倫之事。

他生平自尊自傲,再漂亮的女子,若關係不親近,也僅僅是略睹其容,認識即可,不多逗留五官麵貌上,此時被公主這般慫恿,他倒也破例做了回癩皮狗,看得細致入微起來。

眼前人兒,相貌平平無奇,也不過是:兩灣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

這黛玉俯首靜立如姣花照水,被賈璦一雙桃花眸子盯著,不由縮了縮身子,含羞帶怯,俏臉發燙,一抹紅霞飛至耳根去了。

傍邊兒的寶玉目睹此狀,卻是連忙走上前來,橫在兩人中間,給公主請安。轉而又對賈璦拱手一禮:“敢問兄台是何人?”

但見賈璦從坐榻上起身:“鄙人姓賈,名璦,表字君朋。是賈家玉子輩的。”

黛玉與寶玉聞言,心頭都是一陣驚訝,寶玉遂喜道:“我叫寶玉,跟你是一個輩分的,我今年十二。你呢?”

因降生年月詳說無益,賈璦隻隨口敷衍道:“我也十二。”

寶玉笑道:“我是五月的。”

賈璦又敷衍道:“我是九月的。”

寶玉喜色更盛:“看來我是哥哥,你是弟弟了。”

也因寶玉樣貌實在早熟太過,賈璦跟他比起來,倒是真像個弟弟一般。

之後寶玉又生出好奇,不免又問:“既然你是我們賈家人,我這些年怎麼從未在府上見過你?”

賈璦又把他從小與賈敬在玄真觀生活的事情簡要說了一番。

寶玉聽了,卻遺憾道:“你是個仙人一樣的人物,又何必來京城這天下第一等俗氣的地方,我若是你,我就住在山上不下來了。”

賈璦被如此抬舉,倒是笑了笑:“有人的地方,必然有俗,山中也不例外。俗字拆開,乃一人一穀,可見人吃五穀,就不能免俗。而在山上道觀生活這十幾年,我卻不曾見過一個能辟穀修行的道士,那山上的道士們一個個的也需一茶一飯,續上一條小命過活,甚至他們為了吃上飯,不惜到處算命化緣,誆騙世人碎銀幾兩,如此,豈不也是一群沒德行的大俗人,可見雅俗之分,不在於置身京都或棲身山水。而一人一穀,天下萬姓皆頓頓離不得,少三五日,就一命嗚呼了,要說這世上何處有不俗之人,依我看隻有死人,但凡活著的,都沒那臉說自己不俗。”

賈璦此話本意,本是想勸寶玉看破雅俗。怎料,人吃五穀生百病,一樣穀養百樣人。同是凡胎降世,眾生卻各有各的正邪稟賦,亦或可稱夙慧、根骨。同樣一番道理,夙慧相近者,你一言道出,旁人自可心領神會。然夙慧相斥者,你縱有千言闡明一理,旁人也能萬般誤解,打出滿牆的歪釘子來。

如寶玉聽了賈璦所言,卻是心中大喜:連道士他都瞧著俗,這品性高潔率真比我更勝幾分,豈不正是同道中人?

思及以後又多個知己,寶玉不由一臉癡態,忙出言讚歎:“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華靈秀,竟生出這等人上之人來!可知我井底之蛙,成日家隻說眼前的這幾個人是有一無二的,誰知不必遠尋,就是京城本地,也一個賽似一個。如今……我又漲了一層學問。”

寶玉這番感歎,鬨得賈璦一臉錯愕,隻覺寶玉浮誇過激,倒卻引得在場的姐姐妹妹們一哄而笑。隻聽李紈讚道:“寶兄弟怕是要轉性兒了,可見璦兄弟是他的福緣。”

氣氛歡快起來,公主與賈母,也被逗得一樂。

而黛玉垂首偷瞧著賈璦,再偷瞧瞧不遠處坐著的寶釵、湘雲、探春,隻見三姐妹眼神正巧也在看她,儘皆衝她掩嘴偷笑,都很默契地用食指戳戳賈璦的位置,又戳戳她們自個兒白淨淨的臉蛋兒,以此打趣黛玉。黛玉登時臉又紅了,忙彆過頭去。

同時賈母這邊以為賈璦說服了寶玉,喜極而讚:“璦哥兒小小年紀,心性卻是很通透,什麼俗啊雅的,竟被他一語勘破了。”言及此,轉而笑著看向寶玉,佯裝嗔怪,“倒不似我那可恨的寶玉,整日裡,就會計較雅啊俗的,埋汰彆人。”

而後公主看向寶玉胸前衣襟上耷拉著的紫金項圈,隻見項圈下擺還垂掛著一個金鑲玉的長命鎖,於是想起幾年前賈璦在玄真觀提及的‘口含玉’圖讖,後來她帶著這套理論,又旁敲側擊去‘欽天監’問了一眾飽學之士,都認為賈璦說得有道理。

站在寶玉身後不遠處的王夫人,見公主已經開始留意寶玉,於是笑著上前,把項圈解了下來,雙手呈給公主:“犬子銜玉而生,這項圈上的玉,便是他在胎中含著的那塊玉了。”一旁賈母也陪笑點頭,故作謙虛,“殿下見多識廣,能不能幫忙看看,這是吉是凶啊?有什麼寓意說頭沒有?”

賈母忙把長命鎖上的“通靈寶玉”拆解下來,捧到公主麵前,公主仔細拿過玉,放在手心,反複端詳著。

隻見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五色花紋纏護,玉石前後兩麵,各有金絲篆文。

公主看畢,口內念道:“莫失莫忘,仙壽恒昌?”念了兩遍,又念,“受命於天,既受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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