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遙又生氣,又發不出脾氣。
誰叫自己偷喝了彆人小半桶的羊奶。
現在肚子還是脹的。
他那不敢發氣,仍由這奴仆辱罵的模樣,看上去又怯又弱。不知是不是少主看他模樣可憐,發了善心,製止了吉祥的行為:“讓它住柴房吧。”
“可……!”吉祥提起掃把,忿忿不平,“可這畜生要偷東西……!”
“鎖好房門就行了。”說完,沈不容回了房間,換了身衣服,提著食盒,去莊子後麵的空地練劍。
古遙被吉祥拎起來罵了一通,但吉祥倒也沒有再繼續打他,隻是把他關進了柴房裡。
隨即,古遙就悄悄地溜出去,本想靠近沈不容的,一看他在練劍,就不敢貿然靠近了。
雖然少年手裡的“劍”隻是一根木枝,但是……不說打到小動物,打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隔得老遠,古遙就看著他練劍,看著看著,眼神便溜到了那食盒上。
食盒就放在地上,離自己不遠。
如果自己偷吃,會不會再次被趕出去?
可這裡頭的糕點…是那老和尚親口說的,要送給自己吃的啊。
其實他並不餓,就是嘴饞。
算了,還是守些規矩,免得晚上沒地方睡覺……
古遙的坐姿很“矜持”,沈不容練劍時沒工夫顧得上它,偶然一瞥,就發現那小獸好像在…打坐?
上師說的有些道理。
這狐狸身上果真很有佛性。
古遙吐納了一會兒,本打算將剛剛從那少年身上吸取的靈氣聚起,但約莫是量太少,體內什麼反應都沒有,反而是肚子餓了。
所以日落時,見那少年練完劍了,打開食盒,古遙聞到玉米奶糕香氣的一瞬間,立刻收了打坐的姿勢,護食一樣撲過去。
“規矩點。”少年說。
古遙坐在他麵前。
看著他打開食盒吃糕點。
一個,兩個……
喂!你少吃點啊!
那是和尚看我聰明送給我的!
彆吃完啊!!
少年撩起長袍,坐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見小狐狸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碧綠的眼睛饞得要滴水,便問它:“你看什麼?”
“嚶嚶。”
古遙自是不能人言。他剛來的時候就發現了,自己不僅修為全無,身外之物全部消失,連人話也不能說了。
他拚命地細聲叫喚著。
彆吃了是豬嗎怎麼吃這麼多!啊!!
沈不容好像聽懂了它在說什麼。
好像是:“也分我一點吧,好不好?”
沈不容便撇下一小塊寺裡做的玉米糕,丟在雪地上。
古遙低頭掃了一眼。
丟地上是看不起誰?
見狀,少年若有所思,把地上那小塊玉米糕撿起,放在石頭上。
這小狐狸卻還是老樣子,看都不看,似不屑於吃掉在地上的東西。
沈不容見他不吃,不再理會,提起食盒起身,返回莊子。
古遙馬上飛奔著追上去,臧昀打獵回來,見到少主和今早被自己丟棄的小狐狸一道回家,心下驚詫不已:“少主,這……”
沈不容並未解釋。
吉祥說:“少主讓這狐狸睡柴房,是要養它的意思,天知道它吃的比我們三個人都多……!”
那小半桶的羊奶,是他們三個人的早膳。
臧昀見是沈不容有意要收留這小狐狸,拽住了吉祥:“罷了,一隻剛出生的狐狸崽子能吃多少,昨兒它受了重傷,肚子餓了才偷吃的。你可聽好,”最後這四個字,是對著地上那狐狸說的,“再偷吃一次,就真把你丟進荒山,自生自滅。”
“嗷……”那好吧……
說完,古遙怯怯地轉頭看向少年手上的食盒。
這分明是給自己的食物。
但這少年沒有給他吃,而是放在木桌上,一旁,炭爐上的土鍋裡傳來燉牛肉的清香,這是晚膳。
說起來,白天雪下得小,有陽光,並不如何冷。
現在雪儘管停了,可也日落西山了,月色下,獵獵的風吹在身上還真有些讓人打哆嗦。
不過,今天靠近了少年一會兒,吸了一丁點靈氣,雖說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身體變得暖和了些。
隨後,古遙便躲回了柴房,用尾巴把自己團成小小一隻,下巴支在大尾巴上,打了個哈欠。
用完膳,臧昀撿了幾塊碎骨頭,碎肉,丟在破碗裡,正準備去喂那隻狐狸,就聽沈不容放下碗筷,說:“那小東西不吃這些。”
“哎?”
“拿個乾淨的碗,倒點湯,夾幾塊肉,不要吃剩的碎骨頭。”
臧昀雖然覺得奇怪,但並未反駁,拿了個乾淨的土碗,進柴房,把碗放在地上:“吃吧,熱乎的湯。”
古遙看了他一眼,埋下頭來嗅了嗅,似乎在分辨,這是不是吃剩的東西。
臧昀覺得好笑:“這麼好的東西,你還聞來聞去的,可真挑嘴。少主專門吩咐我,拿一個乾淨的碗,給你把肉從骨頭上剔了下來,覺得你小,怕你吃了卡喉嚨。”
古遙聞言,眨巴一下眼睛,接著埋頭在碗中,迅速把肉湯卷入口中,這湯的溫度正正好,不燙也不涼,肉皮子用猛火炙燒過,牛肉燉得勁韌,沒加佐料,保持了高原牛肉的原汁原味……
古遙那兩三口就把碗舔乾淨的吃相,倒是把臧昀嚇一跳,不過……畜生都是這樣吧。更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在後頭,似乎是覺得嘴角黏糊糊的難受,他看著小狐狸四處打量的目光,好似在找地方擦嘴。
他睡覺那塊,鋪了兩塊還算乾淨的破布。
古遙沒在睡覺的墊子上擦嘴,徑直走出去,在屋外廊下的積雪下,用細雪搓起了臉,一邊搓一邊打哆嗦,然後很快把臉清理乾淨,甩了甩尾巴,又回到柴房,把自己圈成一個小團子。
“機靈,還會洗臉。”臧昀讚歎一聲,又拆開他身上的布,看了眼傷勢,發現已經愈合了,便把布再次纏了回去,隨即關上柴房木門。
天色徹底暗了。
闃寂無人的小院,古遙透過縫隙,又看見少年從地上撿起木枝,在練劍。
這次他湊在那最大的縫隙間,看得清晰,那少年不僅用木枝練習,還用黑布蒙住了眼睛,劍法看不出招式,似乎是隨心而動,饒是不懂劍的古遙,也能瞧出動作之間蘊含的高深莫測的劍意。
好生蹊蹺,會這種劍法的少年,怎窩藏在這樣的地方。
觀摩了不知多久,少年丟開木枝,摘了覆在眼睛上的黑布,古遙趁機從那不可思議的小縫隙裡鑽了出去,身體猶如液體般,變成一道閃電,就竄到少年腳下。
沈不容看著貼上來的小狐狸,看它仰著頭望著自己,似乎很有傾訴欲。
見他想要跟自己進房,在房門口,沈不容就叫他:“小東西不許進來。”
古遙便止住腳步,安安靜靜地坐在門檻外,腦袋一伸,打算看看這房間裡頭是什麼樣的。
隻可惜,還未看清晰,少年右手拿了一塊玉米糕走出,思考著放在哪裡,地上?興許小狐狸不會吃,桌上?
還是地上吧。
他蹲下來,還未把糕點放在地上,那小狐狸就趁他不備,張口露出一嘴的尖牙,嗷嗚一聲從他手裡奪走食物!那屬於犬科動物的、帶著粗糲感的柔軟舌尖,卷過他指尖的殘渣。
沈不容立刻收回手,眉心一蹙,把手在狐狸的背上擦了兩下,旋即起身。
古遙仰著腦袋:“嗷,嗷嗷~嗷嗷!”
還有嗎!再來點再來點。
那叫聲獨屬於幼年期的狐狸,綿軟似貓,沒有一點攻擊性,隻有隱約露出的尖牙,釋放了一星半點的凶性,讓人意識到這並不是軟糯的小貓咪。
沈不容一言不發地琢磨這聰慧的狐狸是什麼意思。
他想,應當是:“謝謝主人的投喂,我好開心”吧。
——算這狐狸識相。
半月後。
鯨舟終於抵達上界,眾人通過傳送陣下船,來到一片一望無垠的草甸,不遠,是林立的雪山,遠超中洲的充沛靈氣,混淆著青草氣息鑽入鼻間。
從鯨舟的陣法走出,是個大的傳送陣,掛了一個大招牌,寫著幾個不同的目的地,傳送到不同的修真城鎮,價格不同,隻要繳納相應的靈石就能直接傳送離開。
再一看價格,竟要八百靈石之多!
所以很多人隻是看一眼,就直接出去了。
穿過森林可以下山,下山就可以禦劍飛行,抵達最近的修真城鎮,約莫要半月。
再往外走,左右兩側是來接人的通道,外麵則是各個上界門派的弟子,正在竭力宣傳自家宗門:“武玄門招外門弟子了,招外門弟子了,結丹期以上可報名麵試!”
“焚香穀招人,築基大圓滿以下勿擾,隻招女修,外門弟子每月可領兩百靈石,入門就送玄階心法……”
通常說靈石,就是指黃品的、最低階的那一類靈石。
每月兩百個,那要連續領十六年不花銷,才抵得上來上界的一張鯨舟船票。
可在中洲的宗門裡,普通宗門,外門弟子每月頂多二十顆靈石罷了。
這就是中洲的修士掏空儲物袋都要來上界的緣由。
陸拂塵也是第一次來,忍不住左顧右盼,古遙直接站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下他,雖不言,但顯然意思是在問:“我們怎麼走?”
“這些招攬弟子的宗門裡,沒有白雲觀。”像白雲觀這種,在某一方麵地位超然的門派,都不會在鯨舟外招人。
會來此處招人的,都是一些,在鯨舟發放的小冊子上都藉藉無名的小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