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冒險了……”就是真有什麼仙島,古遙也要自己去尋,不帶他了,這海上風浪大,現在二人流落荒島,還不知怎麼回去,若是飛回去,又要多久,萬一中途自己靈力耗儘又該如何。
再者說,這島上有沒有吃的還難說。
結果很快,古遙就在洞穴深處發現一股細細的淡水河流,源頭處還有一溫泉,和一紅色果樹,那果子他從未吃過,甘甜可口,而且很飽腹。
古遙稀奇,昨夜自己分明搜尋過著洞穴,沒這麼大的,更沒有這溫泉和果樹。
是從何而來?
他想不通的問題多了去了,沒有細想,很快,古遙又在林子裡逮住了一隻野豬,就整個烤來吃了,剩下的曬成肉乾,掛在紅色果樹上。
容寂采了葉子,編成了草鞋,湊合能穿。
古遙感歎:“這島上資源還挺豐富,要是有雞就好了,可以做叫花雞吃。”
翌日,竟真讓他在林子裡逮了一隻雞,他興奮得抓著雞跳到樹上又跳了下來:“師哥!!!!!!!”
“島上竟然有雞!!!!!!竟然有雞!!!!!”
容寂好像不覺得奇怪,這裡有什麼都是應該的。
兩人花了幾日工夫,走遍了小道,發現島上還挺宜居,晚上有些冷,但白天很暖和,有吃的有喝的也有淡水,還有椰子樹,寶藏不斷。
古遙從一開始的到處尋出路,點煙求救,到後來的既來之則安之,容寂繼續教他習字,用木棍在地上寫,也教他練劍,還是用的木棍。古遙跟他學了這麼久,劍術不說江湖一流的地步,至少也是個大俠了。
站在懸崖高處,容寂往下看時,腦中忽然閃過一道念頭。
自己若死了,這一切就可以結束了,他實現承諾,小花可以回家了。
這是個什麼瘋狂念頭?
突如其來的,也沒個兆頭。
容寂卻仿佛有些受蠱惑,走到懸崖儘頭,腳尖輕點——
古遙倏地將他抓了回來:“師哥,你不要站這裡,雖然你輕功冠絕天下,但掉下懸崖也會沒命的,你摔死了我怎麼辦?”
容寂瞬間止住了那瘋狂的念頭。
是啊,小花如何是好?自己還沒兌現對他的承諾。
怎會有這樣荒唐的想法!
每過一次日出,容寂就在牆上劃上一刀,山月不知人事變,細細數來,二人在此地困了有近兩年了。
終有一艘商船經過,古遙起先是點了煙,看那商船沒什麼反應,隻好施展疾風術,帶著容寂飛到船上去,這是朝廷通海外的商船,船長是朝廷官員,船上人多,救下兩人也不是什麼大事,甚至還有空的船艙給他們。
不過那船艙很小,在船的底部,有些黴濕,比之平江府的官船還差一些。隻能依在一起睡覺了。
古遙白日會跟船上的人打聽,問他們有沒有見過奇怪的島,有的船員說見過:“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無論怎麼往它去,都無法靠近。”
船員好奇道:“為何你們要尋那島,那是仙島。常人有緣看見了,也上不去。”
古遙說:“我想見見仙人。”
因為仙人會真正的仙術,可以送他回家。
商船巨大,救了二人後,就變得風平浪靜,再也沒遇見過暴風雨。
船上吃的不如島上,多是乾糧,每人每天就一口食糧。
古遙也沒嫌,有吃的就不錯了,他是修煉的妖,其實自己嘴巴饞,但是很抗餓,雖然從來沒有辟穀過,可古遙知道此法。他強迫自己不吃,省下來的乾糧都給師哥。容寂發現自是不許,古遙就用障眼法變出兩份來,當著他的麵吃一份。
他可以餓肚子,師哥是凡人,扛不住餓的,餓了會瘦,體質會下降,會生病,古遙怕他生病。
商船慢慢朝著陸地駛去。
在船上的兩個月裡,兩人白天在甲板,也幫著做事,但也沒什麼事要做的,古遙能準確判斷風向,還能聞到海盜的味道,幫著避開了許多麻煩。到晚上,就擠在那小小的船艙裡,密不透風地擁抱著。
古遙趁他睡時偷親他,被容寂發覺,輕輕地彆開頭,眼睛離得很近地同他對視著,聲音低著,卷著海浪與潮汐:“為何要這樣?”
“我沒有吸你精氣,我渡你精氣呢。”古遙詢問他,“你有沒有感覺很舒服?”修煉,靈氣入體,自然是很舒服。
容寂確實很舒服,和他講的舒服不是同一種,隻是心中柔軟一片,柔軟過了頭成了難受,低聲問他:“你還想同我成親麼?”
“想。”
容寂還是那樣溫柔地撫摸他的頭發,笑的時候眼角仿佛有了紋路:“可是師哥老了,小花,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我,我不曉得怎麼帶你回家了。”時至今日,他仍然覺得小狐狸不懂什麼是情愛,他對自己依賴,混淆了很多感情。
不說小狐狸不懂,容寂也對此分外迷茫,他覺得愛,可又不是那種愛。
船到頭了。
兩人依舊沒有成親。
古遙也依舊沒有找到仙人,修界,仙人便是傳說,這人間界,更是虛無縹緲。
日子一日日地過,容寂變得更老了,他體內的蠍毒終於再次發作,害他快要死了。
中了蠍毒之人,本就活不過十六,香貢上師強行為他治病續命,能多活個三四十年已經是大造化了。
古遙帶容寂回到昌迦寺,寺裡的小喇嘛都不是曾經的小喇嘛了,曾經的小喇嘛成了大喇嘛,好似還認得他,一身紅衣的施主,還有身中劇毒、如今形容枯槁,備受折磨的沈施主。
大喇嘛說:“香貢上師,已證得菩提,十年前圓寂,這是上師的舍利。”
大喇嘛為沈不容把脈,搖了搖頭:“我的醫術遠不及上師,沈施主這病,我也無力回天。”
古遙問他還有多少時日。
“多則一月,少則幾日。不過,”大喇嘛說,“沈施主雖身受折磨,但他心神是很快意的。”
是,容寂經常會朝他笑。
古遙還是以口渡他靈氣。
可是沒有用處。
古遙其實很早就發覺了,這沒有用,容寂就是凡人,是個身上有靈氣,卻不存在靈根的凡人。這異界之中有妖,卻沒有一個人有可以修煉得道的靈根。這便是法則。
自己化作人形,融入人間,真真切切地做了一回人。
這便是做人麼。
古遙覺得滋味並不好受。
大喇嘛見他站在樹下,僧鞋沙沙地走過雪地,留下一串腳印。大喇嘛走到他麵前,雙手合十:“施主有何煩憂,怎生哭得如此傷心?”
古遙也衝他雙手合十地行禮:“我隻是在想,萬物命運不等。”
大喇嘛笑道:“榮枯生死各有不同的際遇。大地無偏,榮枯自異,法無異法。施主看開了便好,不可執迷不悟。”
古遙也讀《楞嚴經》,讀過是一回事,真正明白又是一回事,他念佛這些年,佛也離他越來越遠了。
大喇嘛又說:“我記得沈施主,以前養過一隻赤狐,那赤狐這麼小一隻,巴掌大,”他托著佛祖比劃著大小,“很是可愛,總是纏著沈施主,那小赤狐,還在我們昌迦寺裡偷吃過玉米糕,對了,我記得香貢上師很喜歡他,給他投喂奶疙瘩呢……哎?施主?貧僧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麼?你怎又哭了?”
“無事,謝謝小師傅。”古遙垂下頭,淚珠子落在雪地裡結成冰。他心中想起那些,又是快樂的,他懵懵懂懂,覺得做人真的好複雜,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複雜的情感。
一會兒覺得快樂,一會兒難過。
大喇嘛不知他怎麼叫自己小師傅,再一轉頭,這紅衣少年就不見了。
古遙跪坐佛前蒲團,問佛祖同樣的話。為何大地無偏,萬物不等。
佛祖沒有回答他。
可是醒來,古遙發覺自己體內多了一顆狐狸珠。
很奇怪,古遙此前吃了白顏的狐狸珠,又從國師那裡吃了半顆,但他體內就是沒有這玩意兒,妖丹、狐狸珠,統統沒有。
今日突然冒出來一顆。
他起身來,看著身側的師哥。
又想,或許這是佛祖給他的答案,佛祖總是不言,可是會給他指引。
“師哥……”古遙摸了摸他的臉。
容寂有些嗜睡了,越睡越久,似乎會突然某一天,就這麼一睡不醒。
紙窗外飄著年年不化的雪。
他也變得不愛說話,很多時候就是抬手,抓住小狐狸的手,應他一句:“師哥在。”
古遙坐在窗前,舔-濕紙窗,變得透明的窗外,迎來了日出。
從他口中吐出的這顆狐狸珠,小小一個,和那東方的太陽似乎是一個顏色,朦朦朧朧的紅色。又像當年容寂在臨安府的銀樓買給他的紅瑪瑙。
古遙喜歡得不得了,心想它真好看,讓人著迷的好看。
-
臧昀收到飛鴿傳書,快馬加鞭地來了西羌,他已成親多年,育有一子,兒子都在說親事了。
他多年未見少主,聽聞這訊號立刻趕來。日落了,他還未來得及將馬停穩妥,就飛身下馬,在旁邊兩隻小羊的咩咩叫聲裡,狂奔闖進少主的房裡。
少主躺在床榻上,不見憔悴病容,臉色紅潤,可已沒了氣息,胸口有一紅色的珠子。更讓他吃驚的是,少主旁邊蜷著一隻小狐狸,縮在他的肩窩,那狐狸分明是……
四十年前,他和十六歲的容少主外出采藥,打獵。那天他們一無所獲,看見地上一朵朵的紅花,散發著血腥氣。
他走近,那是一隻受了重傷的赤狐。
一向心腸冷硬的少主,竟彎腰將那小狐抱了起來,憐憫地說:“我與他有緣…不如,就叫小花吧。”
“轟——”
眼前的世界碎裂開來,變成了千萬碎片,浸入一片如海般無垠的銀色湖泊。
-
長久的沉睡後,古遙睜了眼。
入鼻就是充沛的靈氣,浸潤著他的全身。
過去種種,走馬燈一般現於腦海,古遙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忽然瞥見了自己的兩條尾巴。
咦,兩條?!
還有……自己的項圈?!
古遙不可思議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項圈,神識下意識探入,那廣闊的芥子空間展現眼前,他的收藏品,師祖給他的符,卷軸,數不勝數……
這裡是……
古遙望去,萬裡青天,一片雲也沒有,
周圍是一片陌生的森林,但充沛的靈氣給了他答案——上界!
他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有虐點我不敢拆分怕大家難過,八千多寫了一個通宵寫完的~
所以下次加更在3.4W瓶,還差7K啦~~
我們明天見啵啵=3=
感謝在2021-08-0823:31:02~2021-08-0907:23: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臨淵2個;風流、羅蜜蜜、風間、38629781、胖胖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溜溜君40瓶;白日夢36瓶;nor、葉祖二少30瓶;bbbbbsd28瓶;謝謝謝謝謝謝謝、摸伊嗷喵、瓜瓜、暮翊洛特、聞人盼巧、魑曉之夜、嘰、每一天、Oblivion.、Rino、歡騰夜20瓶;狗、啊棉19瓶;君子之交、飲歲寒、長夜和燈燈都是我的10瓶;KKKEHY、祭雪、唔岩、春樹暮雲、42090643、早什麼川、lion、水漫金山、辛夷5瓶;而非4瓶;哈皮~、出門桑3瓶;廬山雲霧、十六個小石榴、妥2瓶;秦城膜拜、麼~、玉堂紙鳶、39734609、咿咿、開心桃子汽水、江川尚衡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