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隻腿跑起來,到底比兩隻腿人走要快些。
不一會,古遙就追到了那人背後,但靠得不夠近,他就吸不到那靈氣,必須得靠得很近了,貼著腳後跟了,才能吸得一丁點……哎呀,差點被踩到了,古遙一邊緊跟,一邊小心翼翼地躲避著,以免被一腳給踩扁了。
這會兒小狐狸,連經脈都消失不見,更彆提修煉了。但靈氣這種事物,隻要靠近便可溫養,他感覺到這少年身上靈氣,雖然也不多,隻薄薄一層,但出乎意料精純。
古遙心想,若能長期待在他身邊,或能發揮《極樂經》作用,假以時日自己一定能恢複。
沈不容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跟在他後麵紅色狐狸,很小一隻,有些莽撞地貼著他走。他覺得礙事,走得更快了些。
但不管走得多快,狐狸都緊緊跟著,期間他還不小心踩了那小東西一腳,便聽狐狸可憐地嗚咽一聲,坐在了地上,接著很快,又爬起來跟著他屁股後麵走。
雖然反常,但他並未太在意,先下坡,再上雪山。
昌迦寺就在那上頭。
昌迦寺是一座小喇嘛寺,內裡供奉五方五佛,是周圍牧民朝聖之地。
莽莽雪山之中,遠看是一座紅色小型壇城,走近一些,便能聽見裡頭那些喇嘛喃喃誦經聲音。
走上去時,沈不容已是滿身冰花,抬手輕輕拂去身上冰雪,推開半掩寺門,跨過門檻,再把門關上——
“咚——!”
“嚶……”
又聽見一聲像貓可憐叫聲,他並未回頭,想來是那狐狸正準備跳進來,被他關門舉措攔住了,撞在門上。
古遙氣惱地抬起爪子,揉揉被撞得生疼得鼻尖。
這人類!可惡!
以為這樣他就進不去了嗎!
天真人類!
-
沈不容每隔三日就要來昌迦寺一次,找活佛解毒。
初到阿勒古草原時,臧昀帶著他來求見這位人稱活死人神醫活佛,起初怎麼也見不到,昌迦寺小喇嘛說了:“香貢上師不接見外客。”隨即,在門口掛上一“止靜”牌子,大門緊閉。
臧昀每天都帶他來,卻每天都碰壁。年幼沈不容心氣極高,情願回去,等著毒發,咬著牙受著穿腸爛肚、七竅流血痛苦,也不肯再去喇嘛寺。
“崖主說,中了這蠍毒,活不過十六,”臧昀聲淚俱下地勸誡他,“容少主,你就聽我一次勸……”
“怎麼聽?”沈不容打斷他,“去喇嘛寺前頭長跪不起嗎?”
“也不是不可,心許活佛心善,會因此感動……”
沈不容並不聽他。
打那以後,他便開始日以繼夜地練劍,既然活不過十六,那就在十六歲前練成這引來殺身之禍《妄念劍》,然後報仇雪恨。
他對報仇沒有太大執念,甚至心底隱約感覺,那就好像是個可做可不做任務,每逢大夢初醒,都覺著這世間像個巨大幻境。
尤其是練劍時候,冥冥之中覺得似乎上輩子自己也是乾這個。《妄念劍》那隻有兩句話殘本在他手裡,卻發揮了全本作用。
臧昀說,從未見過他這樣奇才。
因為那殘本上兩句話,臧昀也看見了,但隻有這麼兩句讓人摸不著頭腦話,怎麼練劍?
要知道毫厘有差,天地懸隔。
可少主就是練成了。
幾年前,沈不容在莊子外用一柄生鏽鐵劍練習,牧民放牧路過,他劍氣不小心傷了人,一群羊都倉皇跑路了,吉祥逮了一隻回來清燉,好不興奮說:“我在後山看見了一群沒有人管羊!我全關起來了,我們來年都有吃了。”
遂牧民跑去昌迦寺告狀,活佛下山,見了沈不容。
當時他中毒已經蔓延得很深了,平日隻有小塊皮膚發烏,毒發時慘狀駭人,通常他都是緊閉著房門,默默一個人忍受著,不知會彆人,也不會發出半聲悶哼。
香貢上師見了他後,發覺他是故人之子,又見他劍法如此精妙,看出一些門路來,告誡他:“你這劍法太凶,殺性重,練起來隻有一顆妄心,平日練劍,用地上短木棍即可。”
那時,他每日都來昌迦寺一次,香貢上師用銀針為他祛毒。
幾年後,毒性祛了幾分,變成每隔三日來一次。
今日香貢上師見了他,為他施針祛毒後說:“原本你中了這蠍毒,是活不過十六,現在毒性隻剩下四分,還能再多活二十年。不過,我解毒那時,毒性已經蔓延到你五臟了,我至多還能為你再祛兩分毒。”
他感恩地朝香貢一拜:“…如此足矣,多謝上師。”
簾幕深垂,一陣陣嫋娜爐香彌漫著禪房。
他穿上裡衣,係上腰帶,背過去麵龐,仍是佩戴著麵具。
沈不容如今習慣於這樣現在人前,麵具也隻在房間裡獨處時摘掉。
旋即,香貢上師拿出幾包藥給他:“芑草不多了,吃完這段時間,我再上山采一些。”
他馬上道不必:“過段時日我自行上山采藥,不必麻煩上師。”
兩人從禪房出去,昌迦寺很小,小到隻有前後兩個大殿,背後就是每日小參講經堂,樓上則是喇嘛住房間。途徑大殿時,兩人卻見到一怪異畫麵。
一隻不知是貓還是狐狸紅色小動物,跪在佛堂前,嘴一張一合,像是在默念什麼,模樣很虔誠,甚至還像模像樣跪拜。
古遙其實並不知曉自己跪拜是哪位佛祖,他甚至不愛看經書,因為看不懂,隻聽東來寺裡和尚講禪,也是似懂非懂。
但修習佛法,並非博通經論就能大成,而是離法自淨,十劫入定,一心向佛。
佛法道理在一悟。
他告訴佛祖:“佛祖在上,我不知這是何處,想回上界去,我師祖還等著我回去救命。我自幼吸收佛蔭,皈依佛門,求您開恩,賜我菩提佛光,準許我這微不足道願望吧。”
說完,叩拜三個響頭。
香貢上師稀奇地盯著它:“這是狐狸?好有佛性狐狸,打哪兒來?”
這算什麼。
老喇嘛沒見過世麵。
沈不容想,這狐狸還會翻白眼呢。
古遙叩拜完,從蒲團上下來,轉身躍出大殿。
方才他一直尋找“靈氣”就在眼前,古遙忙不迭朝他衝去,蹲在他前麵:“嗷!”是你呀!
香貢上師:“你認識這狐狸?”
他搖頭:“不認識。”
“嗷!!”
香貢上師卻仿佛能聽懂狐狸在說些什麼:“他好像在說他認識你……我看著小狐狸有靈性,”他動了養在昌迦寺念頭,“若是無主……”
“當心它偷吃你廟裡東西。”沈不容睫毛低垂,指著那小狐狸,“看它嘴角還有糕點屑。”
哪有!
古遙馬上扒拉自己臉。
分明什麼都沒有!
誆我!
香貢上師卻更驚奇了:“會拜佛,能聽懂人言,這是瑞獸啊!”
“嗤。”
香貢上師並不理會他嘲笑,蹲下同那狐狸打商量:“你有沒有主人?你家住何處?”
若是沒遇見這“靈氣”,古遙或許就在這寺廟短住幾日了,那糕點味道還挺好,但是……
他搖搖頭,靠在少年腳邊,抬起爪子扒拉他靴子。
香貢上師明了,也不惱,笑眯眯地起身:“看來這瑞獸已經認你為主了。”
“瑞獸”使勁抱著少年靴子,沈不容甩不掉,皺了皺眉。
他並不想養這東西。
但狐狸非要跟著他。
甚至連上師,也說他們有緣:“狐狸是難以養熟動物,不輕易認主。他認你,是你們有緣。”
末了,上師還拿出一盒糕點,裝在竹製食盒裡遞給他:“我看他愛吃這玉米奶糕,你帶些回去喂他。”
古遙眼睛一亮。
這和尚好上道!
他友好地朝和尚嗷嗷叫喚幾聲,以示感謝。
香貢上師原想蹲下來,摸下小狐狸腦袋,沒想到古遙歪頭躲開了。
他收了手,又說:“這狐狸不喜與人親近,既然他這麼粘著你,說明他內心親近你、喜歡你。”
饒是上師這麼說,在昌迦寺用完午膳,下山之時,沈不容也沒有抱它。冷眼看著那巴掌大狐狸,磕磕碰碰地在後麵跟著,跟得很緊,跟著他回到莊子,又被吉祥一掃把打出去:“這畜生又回來了!滾滾滾!!你彆跟著我們少主!”
我不滾!
古遙使勁貼著他嘴裡少主,好不親熱樣子。
——卻被那少主輕輕一腳蹬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