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容寂是在給他挑劍,但似乎都不合適,好像是容寂都看不上。
滄泱便掏出一把珍藏之劍來:“我這是越俎代庖,不過劍不嫌多,我觀你是火係靈根,這柄湛盧我收藏已久,我弟子裡沒有合適人選,你看看好不好使。”
古遙啃著蟠桃不敢接:“峰主,這怎麼使得。”
“你是尊上未來弟子,老夫贈你一把劍而已,也稱不上是好劍,我一直也用不上,湊巧你來了,這不是正合適麼。”
一來二去,旁邊隋忍心裡發酸,看著劍眼饞,峰主何曾待自己這般客氣。
古遙推脫不掉,又跑不掉,他一定要給,古遙不得已收了,但總不能過來白吃白喝白拿一把好劍吧,想到靈藥空間裡的空空果今日剛剛結果,就摘了十幾顆下來送給他:“峰主嘗嘗這個空空果,是我好友培育的新品種,您肯定喜歡。”
“你真是,非要還禮。”滄泱聞著果子香,想著這東西也不值錢,便收了他的果。
隨後,古遙沒有久待,隋忍送他下山,古遙也送了他幾個空空果:“我這裡沒有種太多,是留著準備賣的,隋長老你若喜歡,改天找我我送給你。”
聞言隋忍不肯收,退還他幾個。
“你嘗嘗味道,哎呀,我不是白送你的。你若覺得味道好,就讓你們怒劍峰的弟子來青竹山找我。”
“…成。”
古遙送了大半出去,還剩一半,是留給容寂的,拿出來獻寶似的要他嘗,容寂開始還不肯吃,湊到他嘴邊了,不得已吃了一口:“好了,練劍。今日學禦劍。”
“這個我會啊!”古遙不想浪費,埋頭把他吃剩的果子吃掉了。
容寂施法給他擦臉,口中道:“你那不叫禦劍。”
古遙掏出湛盧正要表演給他看,被容寂打住,他先站在劍上,拉著古遙站在自己身前:“你和劍要溝通,人劍合一,親近它。劍才會護住你。這把劍……”
湛盧脾氣火爆,在他腳底下卻很安分。
容寂問:“滄泱送你的?”
“是啊,我剛剛才去了怒劍峰,碰見了峰主,他人真好啊,招待我吃了桃子,送了這把劍給我。”饒是他不識貨,也知曉這是把有劍靈的好劍。
“誰送你好吃的,就是好?”
“那也不儘然,我覺得他人不錯嘛。”就是年紀大了些,想來有過不少道侶。
湛盧,容寂看不上眼,勉強先用用,教他禦劍術。
他自己無需禦劍,沒有所謂的劍訣,要教人習劍並不容易。
古遙搖晃地站在湛盧上。湛盧怕容寂,不敢飛得太快,它剛到古遙手裡,未曾認他為主,人劍無法真正融合,古遙駕馭湛盧在遼闊桃林上空飛了一圈,自我感覺良好:“我飛得好快!”
容寂不言,右手輕抬,現出一柄黑白古劍,一半漆黑,一半刷白,二者材質顯然不同。
正是古遙在殿中看見的那柄凶劍。
“試試這把。”
古遙歪頭,伸手接過:“師哥,這不是你的劍麼……好重。”他一下掂不住,雙手握著劍柄,沉沉地抬不起來。
黑色劍身上刻了一個“故”字,白色劍身卻無字。
“不算我的劍,你拿著試試。”
——這確實不算他的劍,而是容寂本體,常年立於陣眼。
而以往出現在他手裡的劍,都並非真正的劍,是他幻化出來的,以萬物為劍,隻要他心念一動,周遭一切,一片樹葉、一粒灰塵都是他的劍。
所以一旦他動殺心,方圓百裡都是他的殺陣。
“那我試試……可是真的,好重好重。”
但讓古遙覺得奇怪的是,之前隔得遠,感覺到不可靠近的凶殺死氣,仿佛屠了很多很多人的那種煞氣。可現在提在手裡,反而沒有那種害怕的感覺。
他吃力地將劍提起,撫摸劍身:“故……師哥,這把劍叫故?”
扭頭一看,容寂表情卻很沉,下顎緊繃著,仿佛在克製什麼,一把將劍收回:“彆摸了。”
古遙不樂意了:“你剛剛要我親近劍的。”
“親近,不是讓你摸它,你可知劍有劍靈……”
“我知道了,”古遙打斷他的話,“劍靈與狐也授受不親?我就摸它,我就摸了!它還能像人一樣甩臉色給我瞧?”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碰,手指尖輕輕劃過劍身,像在撓癢一般的輕,卻被容寂倏地收回,不知將劍隱去了哪兒。
容寂無可奈何地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好了,我帶你去認把能用的劍。”
“湛盧不能用麼?”
“太烈性,有勇無謀。”
“一把劍而已,它要什麼謀。”
“要護得住你。”
所以容寂才將本體給他。
但剛剛古遙伸手碰,他才覺出不妥。
他本體死氣太過,本就不適合人隨身,加上小花若是那樣碰他……
說著,容寂腳底顯出一道白色的圈,他抬步一腳跨出,牽著古遙便到了一片風雪號號的山巔,眼前一道萬丈深坑,刮著簌簌的狂風,旁立著一塊巨石,刻著“隕劍洞”三個飄逸大字。
隕劍洞!
方才滄泱峰主所言之地!
風雪呼嚎,與鏗鏘乒乓的金石之聲混淆,古遙低頭一看,那坑深不見底,底下一片亂劍,在雜亂無章地飛舞,似乎毫無秩序。
隕劍洞四年開一次,內門弟子可以跳進去選劍,人選劍,同時也是劍選人,但前提是能順利將劍帶出來。隕劍洞萬丈深,越往下越稀有,品階越高,但大多數弟子,剛跳進去,馬上就受不了地隨意拔了一把禦劍飛出來,不敢再往下試探了。
這很考驗身法與膽量,雖然每次也有長老在頂上保駕護航,不會讓人真的受傷,可到底沒人敢往下去深入,那麼多劍,說不準就被萬劍刺身。
古遙看見那麼多毫無秩序可言亂飛的劍,也退縮了:“不會要我跳下去認一把吧?”
“嗯。”
古遙難以置信地仰頭看他:“你是我親師哥嗎?”
“我帶你下去,你憑著心意,挑一把於你內心最有感覺的。手給我。”容寂牽著他,古遙的靴子卻死死地黏在地上,彆過眼去:“我不敢……”
“我不會讓你受傷的,來。”容寂眼睛掃一眼那坑洞的萬劍齊飛,霎時,密密麻麻的亂劍停止。容寂說:“小花,看,他們聽話了,不會傷你。”
古遙悄悄睜眼一看,底下那些劍,果然不再群魔亂舞。
“進去嗎?”
古遙猶豫了下,點點頭。
容寂手臂便攬過他的腰身,圈著他縱身一躍,古遙下意識死死抱著他,雙臂環住他的脖子,害怕地默念疾風術,穩住身形。
容寂帶著他的下落速度不快,那些劍也並非完全不動,而是有意識地繞開二人。
深坑光線暗淡,唯有頭頂那一點越來越小的光,隨著漸漸下沉,古遙的心也慢慢安定了下來,想起容寂說的:“你可以聽見劍的聲音。”
真可以聽見麼?
他豎起耳朵,眼睛仔細地掃過周圍漂浮的劍。有些是長劍,有些是短劍,顏色各異,感覺也各異,有的如冰雪,有的是同他親近的火係,還有的如生靈自然,那是木係劍,有的周身電轉雷光,那是攻擊性很強的雷係劍。
古遙單手環住師哥的脖子,伸出另一隻手去碰,那些劍不知是害怕他,還是喜歡他,都是一動不動的,古遙摸了劍柄,感覺不對,不是他要的,便收回手,繼續在無底隕洞中下落。
這道隕洞太深,二人轉著落了許久,從坑底吹上來的風讓古遙黑發飛舞,有種緩慢的暈眩。
容寂問他:“現在不怕了吧。”
“不怕了……”他搖頭,看著容寂。
周身萬劍光影,他在容寂懷裡卻有說不出的安全感。
“師哥,”古遙的腦袋擱在他的肩頭,下巴蹭過他的脖頸,輕聲道,“若你不是修的無情道就好了,那樣的話,我要你做我的道侶。”
他的聲音被風刮到上空,於幽深洞穴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