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寂冰冷指尖劃過,衣衫儘除,而後停住,眼底一絲掙紮。
這洞穴是容寂砸開的,並不幽窄,氣溫也並不像地底那樣炙熱。隻是古遙覺得熱氣熏天,煎熬不已。
肉與肉相貼,炭與冰相接,全然被封鎖的黢黑洞穴裡,一點一滴的,竟是冰先融化了。不知道是冷還是舒服,古遙一邊發抖,腳背繃直,在他懷中像隻剛出生的雛鳥,妖族原形畢露,臉上生妖紋,長獸耳,繃直又蜷縮,尾巴緊緊纏住他的腰身。
靜寂的地心穴,遙遠地聽見岩漿冒泡的咕嘟聲,樂遊貼著皇極石,上麵似乎在打仗一般,轟隆隆的,下麵,他不曉得下麵在發生什麼,他聽不懂,也不知這是他不能聽的東西。
容寂的手方才從岩漿中撈出青焰硫石,地心岩漿有多熱?常人一手下去,當場見骨,他一手下去,卻仿佛感覺不到滾燙溫度,但這一下,手心卻直燙得他難以控製住自我封鎖住的六識,古遙的溫度緩緩降下來,妖的模樣比化形成人的時候,瞧著要更小一點,許是那三條尾巴太長太大,顯得他小,完全地蜷縮進他的懷抱。
容寂不敢抱他,怕碰一下就墮入地獄,可即便他不伸手環抱,古遙仍是在他懷中,尾巴還在他身上。
小狐妖身上散發著熟悉的氣味,每日種花草,身上有花香,有狐狸毛的蓬鬆溫暖,容寂低頭凝視他,撥開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發絲,聽見屠仙石在體內緩慢地跳動。
過了許久,古遙睡醒了,臉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師哥……”他喊了一聲,有些懵懂,模糊到被烤化的意識回來了憶起昨夜的事,抬首望著他,“師哥。”古遙雙臂抱住他,輕輕地喊了他第三聲。
容寂手掌落在他的頭頂,像是在為他梳理毛發,從頭頂順到背脊,低聲問:“肚子餓沒?”
古遙點了下頭,馬上從項圈裡掏出吃的:“我們是不是被困住了?”他掏出空空果同容寂分享,容寂這次沒有拒絕,以人的方式去吃,也以人的方式去愛。
果子酸甜的漿果在口中迸發,是容寂從未想過的味道。
“好吃吧,熱銷宗門的果子,我還用它釀了酒,快要成了,等釀好酒,就給你嘗嘗,我很會釀酒的,我們不醉不休。”
容寂沒答,抬手又輕輕摸了摸他的發頂,指尖垂落至他耳骨,古遙立馬垂下頭,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不能碰的。”
“我也不讓碰?”
“不是,”他輕輕搖頭,抬眼,良久,“你讓的。”
容寂拇指,緩緩落在他的耳垂,搓了一下,把他搓到不敢動,垂著的睫毛顫了下,舔了舔入口的果漿。容寂拍了拍他的頭頂,望向洞穴頂峰,眼睛似乎能望見很遠,隔著地穴的魔界軍團,緩緩而至的濃皺烏雲。
“小花,”容寂注視他,聲音很輕,繾綣到不像他的音色:“師哥問你,你還想跟我成親麼?”
“想的。”古遙不假思索,從空空果上微一抬眼,對上他的眼睛。
“想和我,還是彆人都行,隋長老也行,楊長老也行,方長老也可以。”
“不成,彆人不行的。”
“為何?”容寂摘掉他嘴角的果籽。
“成親不一樣的,成親隻有一回。”人間說,一生一世一雙人,放在壽命普遍冗長的修界,卻無法踐行。古遙也是靠著人傳人的說法,得到的這個認知。道侶,仿佛是誰都可以,隻要是朋友,便可一起修煉,結為道侶。
成親不同,成了親,那便是隻有彼此。
古遙分得很清:“我隻跟師哥成親。”
容寂好像是笑了笑,嘴角勾起,揉亂他的黑發:“等會兒洞口開了,你跟著樂遊回去,不要亂跑。”
“啊……?”古遙有些茫然地點頭,“好。”
“師哥一直都在。”容寂將儲物袋遞給他,“給你的,彆給彆人了。”
古遙不知何意,收下說好:“我幫你保管。”他打開看了一眼,內裡乾坤,一整座山脈,堆砌成了白色的靈石山。
“哇……”他把腦袋鑽了進去。
容寂喚道:“樂遊。”
碧色長劍有些猶豫,出現在洞口。
“進來。”
容寂有事交代他。
與此同時,極寒之地上方。
蜥蜴軍團的軍師扛著一大包靈石,興高采烈地回來了:“君上,我把城裡最有錢的寶閣搶了!被黃金塔那些黃金眼追殺,繞了大圈才逃回來,您看,這麼多靈石應該夠了。”
魔君翻開陣法書,點點靈石,滿意地點頭道:“夠了夠了,快,拿去布陣。哈哈,這下他跑不了了吧,師尊出關,定要誇我做的周到!”
把大包的靈石倒進鏟車,一堆蜥蜴兵圍著陣法,如螞蟻搬家似的,勤勞地布置這個巨大的困殺陣,人界大魔頭就在裡麵困著,出不來,好像日子越來越有盼頭了,故此累得喘氣也不肯停歇,哼哧哼哧地搬靈石。
漆黑夜空中,劃過一絲電閃。
魔君仰頭:“靠,好大的烏雲!”
極寒之地的極夜天色本就暗淡,這團烏雲來的靜寂無聲,因為太大了,遮住了整個極寒之地。竟也無人發現,就到了頭頂。
以至於驟然一下,那瘋狂遒勁的雷電落下時,蜥蜴軍團還沒反應過來,哼都沒哼出一聲,就全被劈死了,留下一地爛肉屍骨。
魔君站得最遠,躲得最快。
空氣彌漫各色煙霧粉末,屠仙陣毀於一旦。
他驚駭到說不出話,這雷,這雷……把他的靈石劈成了齏粉!
靈石乃是天地造化之物,按理說,不可能毀在雷電上。雷可以劈死人,卻不可能劈碎靈石。
餘下的僥幸沒被波及的蜥蜴兵,倉皇尖叫抱頭逃竄,那雷仿佛很慢,落了第一下,第二下似乎在蓄力,轟隆隆的電蛇劃破寂靜極夜長空!
“不好!”魔族軍師大喊,“不好,是大魔頭的引雷術!君上,我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