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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債 睡芒 15323 字 10個月前

小道士瞪眼:“你說什麼?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你剛剛不是叫我滾,說給我一瓶月狐涎麼,我可以滾,東西倒是給我啊。要是沒有,總要給我點靈石吧?”

“???”

小道士立刻晦氣地把門拉上,過了幾秒,又打開門,真的丟給了古遙一瓶月狐涎,像打發叫花子似的:“拿了東西,就給我走遠點。彆來了,我們觀主不接待叫花子。”

一路上,小狐狸幾乎沒有亂動,隻是時不時從喉嚨裡發出咕嚕聲,容寂猜那應該是很舒服的意思,這是他從小狐狸臉上的表情判斷出來的。

一隻狐狸怎麼會有表情呢?

可容寂就是看出來了。

直到半個時辰後,到了莊子,下馬時,古遙從他懷裡鑽出一顆腦袋,打了個飽嗝,但還是不肯從他身上離開。

“到了,”容寂拍拍他的小腦袋,眉頭舒展,聲音出乎意料地溫和,“不想下來嗎?”

“嚶……”我不想。

古遙用尾巴撥開他的手。

接著,容寂瞥見莊子門口,吉祥那下巴快落到地上的表情,臉上柔和的弧度瞬間變得緊繃,單手托著古遙,把他放在了地上:“去,自己去玩兒。”

古遙還要撲他,被撥開了。

“嗷……”他趴在沒有雪的走廊上。

“打滾耍賴也沒有用。”容寂一腳邁過他,回了房,脫下身上那不太合身的大氅,這是今年剛做的,量著他的身形略做大了幾寸。他正是長個子的年紀,衣服做大一些,過兩年還能穿。

他去外頭練劍,古遙照樣是趴在旁邊的,練完,他拿出一塊很長的牛肉乾,分成兩半喂小狐狸。

容寂是這幾日發現的,比起昌迦寺的玉米糕,這狐狸顯然更喜歡肉食,看見肉兩眼會放光,食量還很大,但就是不見長。

喂了一半,小東西嘴裡的東西還沒吃完,尾巴就抬起來試圖卷走他手裡的另一半牛肉乾了。

“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

“嚶……”

“你小,少吃一點。”

“嚶!”他作勢要搶,容寂抬高手,古遙跳起來,容寂站起來,吊了他好一會兒,看著他跳上跳下的滑稽表演,心情微妙地好了。

隻是一隻小狐狸罷了,這麼小的動物,他懂什麼呢。

旋即,容寂把手放了下來,把肉乾遞給小狐狸。

古遙一把將肉乾搶過去,抱著哢哢啃。

這些肉乾是秋天曬的,隆冬很長,還有四個月才結束。

他望著太陽沉在了西方-

“少主。”入夜後,臧昀敲響了容寂的房門,“藥已經煎好了。”

他打開門,戴著麵具的半張臉彆過去,燭光映照在完好無損的那半張臉上,高眉深目,年紀尚輕,但已然看得出英俊的輪廓,黑發垂在臉側,一縷發絲被晚風吹拂。

無論看見多少次,臧昀都會在心裡歎息,如若少主沒有中這蠍毒,這等容貌,這身劍術,必定在江湖上有一番作為,不知會有多少少女心中仰慕。

容寂接過那碗黑乎乎的藥湯,埋頭一口喝完了。

臧昀說:“這藥,上師說了還要喝多久麼?”

“一直喝。”

“什麼?”臧昀不解,“毒不是能解嗎?”

“香貢上師說隻能解開八分,”他解釋道。

八分也不少了,至少不會叫他過完這個隆冬就毒發身亡,容寂繼續道:“過幾日我去采些藥。等解完毒,回了中原,還得一直吃這副藥。”

“那……”臧昀麵露難色,“少主近日可曾毒發?痛苦可有減輕?”

“好些了。”容寂麵色和緩,長睫遮住黑瞳,“亥時了,你去睡吧。”

門一關,容寂立刻背過身去,暗紅的血從嘴角溢了出來,血腥味彌漫開了。他抬手不在意地擦了擦,沒人知道他究竟忍受著多大的痛苦,蠍毒每每發作,就像一萬隻螞蟻在經脈裡爬,先是奇癢,再是劇痛,放在他人身上,已是生不如死,但他已經忍耐了很多年了,心裡一直覺得身體上的痛楚,算不得什麼痛楚,也因此得以受住。

古遙原本是睡了,他在柴房住了一段時間,也算習慣了,腦袋枕在尾巴上,並沒有那麼難受。

不過柴房漏風,夜裡他偶爾會被凍醒,迷迷糊糊的又很快睡去。

這一晚,他聞到冰冷的氣息裡,夾雜了一股很濃的血腥味,便睜了眼。

古遙跳到了幾捆山毛櫸柴火上,小腦袋從小縫隙裡鑽出,探頭探腦地仔細分辨了一下後,聞見氣味的來源——是容寂的房間。

這血腥味顯然不同尋常,他鼻子很靈,是判斷得出來的。

該不會有什麼事?

他如今把容寂當成隨身大靈石看待,萬萬不允許他出什麼事!所以沒有過多猶豫,就從狹窄縫隙裡擠出,步伐輕輕地繞過走廊,避開今夜紛飛的鵝毛大雪,蹲坐在他的屋門口。

萬籟俱寂,風號雪泣。

古遙在他房間外麵站了一會兒,邁開爪子踱來踱去,而後跳到窗台上。這窗隻敞開了一條微小的通風口,他抬起爪子用力推了推窗戶,沒能推動,反而是聽見腳步聲,古遙還沒來得及躲,窗戶一下從裡頭推了上去。

古遙一個避之不及,失措下往前一栽,失重的驚恐一下包圍了他,可想象中的跌倒並未來臨,他被一隻手托住了身體,幸免於難——

“小家夥,”少年的聲音聽著不似平常,有些啞,“你這麼晚不睡跑到我的窗戶上,打算偷襲我?”

才不是!古遙抗議著,抬起頭的時候,卻忽地發覺他沒戴麵具。

另外半張臉,和露出來那白淨、俊秀的半張不同,此刻布滿了黑斑,一條又一條錯綜複雜的血線,盤在他的臉龐上。

對於人的美醜,古遙其實沒什麼概念,他是妖,隻懂得欣賞同族,森林裡什麼奇怪的物種都有,所以容寂在他眼裡並不奇怪,古遙並未被嚇到,心中知曉他定是中了很重的毒,這和他本也沒什麼關係,但一想到同樣中了無解之毒的師祖,不免心生同情……

會死嗎?

他仰頭望著容寂。

此時,容寂也想起來了,自己這副模樣定然不好看,但也沒有要遮掩的意思。

對一隻動物有什麼好遮的。

他抬手要把古遙丟出去,外麵的雪順著窗欞吹入,容寂見他死死用爪子摳著窗框,仿佛是覺著冷,哆嗦了下。紅色的茸毛落了幾片白雪,長尾巴搭在身側,碧綠的眼睛是那麼地澄澈,帶著祈求之意,像母親臨死留給他的那塊玉。

他垂下眼,看著那富有生命力的小東西,修長的指尖落在開合架上,半晌,兩隻手把他抱了起來,放在了房間的地上,彎著腰,柔軟的月色渡在他分明的側臉上,聲音在夜色裡很輕:“罷了,你去那角落的蒲團上睡去,乖乖的,不要吵鬨,不然……”他頓了一下,說,“不然明天不給你肉吃。”

古遙:“能啊,它聽得懂的,它比我還老,都有二十了。”

說完,隻聽那月狐又嗷嗷叫了幾聲。

陸拂塵:“他說什麼?”

古遙:“小冰問我多少歲。”

“小冰,月狐的名字嗎?”

“嗯。”把月狐放下來,古遙想了想,回答小冰:“到佛誕日,我就十六了。”

古遙是佛誕日,四月初八那天服下的麅鴞天丹。

他當時隻不過是個不足兩歲大的小狐狸,母親在他剛滿月、還是個嗷嗷待哺的小狐崽子時,被人獵殺。

當時還未曾教他如何捕獵。

為了填飽肚子,除了在山上撿點野果子,古遙還時常來不遠的東來寺偷吃。

這東來寺的和尚,除了他師祖,都很守戒律,不吃肉不喝酒。

古遙是循著肉香,鑽進了師祖的禪房,有一次偷喝了師祖的酒,醉在他的酒缸子裡不省人事,被師祖抓住:“你這臭狐狸,把老衲藏了二十年的太禧白給糟蹋了!”

他當即求饒,狐狸叫聲微弱,像剛出生的奶貓,師祖氣急,一把提著他丟出窗外:“滾遠點!你再來一次,看我不把你燉了吃了!”

這東來寺的和尚,偶爾會看見一隻小狐狸,但從來不傷害他。

吃齋念佛之人不殺生,頂多是驅趕他。

廟裡的小和尚見他被丟出來,歎息一聲,將他抱起,送回了後山:“你偷吃阿訥師傅的肉,偷吃了好多次,被他發現了,都沒有惹惱他,可那酒可是他珍藏了好些年的,就這樣被你喝光了,阿訥師傅沒有把你的皮扒了算你走運了。”

古遙懵懂,依稀感覺自己犯錯了,但又不知。

好長一段時間,他都不敢靠近東來寺,隻是天生微弱,不懂捕獵,在這後山之中,被野豬欺負,被猴子欺負,誰都可以欺負他。

狐狸洞被一窩黃鼠狼霸占,古遙無處可去,隻得自己尋了處狹小的樹洞,總是孤零零地躲在自己的樹洞裡,仰頭望著東來寺的燈火。

他不敢去東來寺偷嘴,被迫吃了好些天的野果野草,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大圈。

實在是受不了了,想吃肉了,古遙悄悄地跑回東來寺去,躲在牆角偷偷觀察了許久。

阿訥師傅廚房裡掛的香腸聞起來好香啊。

要不要偷吃呢?

若是被發現了怎麼辦?

阿訥師傅會不會真的扒了他的皮?

可他肚子好餓,好餓……

眼看著阿訥師傅下山了,他忍不住跳到房梁上,將繩結咬斷,也沒人發現逮他,小狐狸就叼著香腸趕緊跑路了。

待到阿訥師傅回寺廟,就發現梁上掛的香腸少了一串,知曉準是那臭狐狸又來了!

他勃然大怒,正準備飛到後山去找那小狐狸算賬,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隨即便看見窗台上,放著一朵白色的野花,被風吹到了長廊上。

這花名曰露白,在東來寺後山生長著一從,春天開花,氣息幽香,可釀酒。

後來每一次,古遙跑來偷吃,都會留一朵花,露白的花期過了,就換一種花,總之有來有往,不算他白吃白喝。

阿訥師傅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沒有真的把他怎麼樣,還給他取個名字,叫小花。

有時候,古遙還會直接宿在東來寺的殿外,聞著寺廟的香火氣息,算是半個廟養狐狸。

佛誕那日,阿訥剛把麅鴞天丹拿出來擦亮,小和尚跑來找他,就出去不到一刻鐘,回來就發現麅鴞天丹不見了,隻剩一朵盛放的紅色野花放在盒中。

他大感不妙,以為這野狐狸必死無疑,飛到後山一看,果然奄奄一息地在狐狸洞裡趴著,見到阿訥師傅來了,狐狸眼微微一睜,旋即失去了氣息。

古遙也記不清,自己到底是如何活下來的,隻知醒來,就成了個五六歲模樣的小孩兒,長了人的四肢,紅頭發,綠眼睛,紅耳朵,大尾巴,長指甲。不通人言,看著和人一樣,又不一樣。

阿訥師傅看著他歎息。

“你這畜生竟然活了下來……也罷!這是你的造化,亦是你的劫數。”

至今,古遙也不懂那是什麼意思。隻知師祖是自己的恩人,師祖中毒,有性命之虞,自己也要用性命去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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