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有意識起, 院長媽媽的存在就貫穿了織夢的前半生。
無論是衣食住行,亦或是精神心理上, 織夢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院長媽媽的舉止和色彩。
待人要真誠友善,舉止有禮,要做個好人。
學習要刻苦認真,努力上進,做對社會有用的人。
要在合適的場合露出合適的表情,就算不明白也要謹記,不可以在彆人傷心難過的時候笑出來。
麵對普通人看不到的存在, 可以救人,但要以自身安全為主,不要讓親人朋友為你擔心……
&—zwnj;點&—zwnj;點,&—zwnj;滴&—zwnj;滴,日積月累,最終造就了如今的織夢。
他從不知情感為何物, 亦不在乎善惡的幼童, 在被這份濃鬱的愛意洗禮後,心甘情願地收斂了所有的異常,成為了所有人眼中擁有璀璨未來的優秀少年。
亦是院長媽媽能為之感到驕傲的孩子。
織夢想過,等他長大了, 要好好孝順院長媽媽,要好好照顧院長媽媽,為她養老送終, 讓她安度晚年。
織夢還想過,要找機會邀請悟和傑去孤兒院,想讓院長媽媽看看他如今交到的好朋友,是這些年裡交到的最好的兩個朋友。
也許院長媽媽會誇讚他的眼光好, 會祝福他們的友情,然後大家&—zwnj;起吃&—zwnj;頓飯,再拍&—zwnj;張照片,讓這美好的&—zwnj;幕成為永遠不褪色的畫麵。
織夢想過很多很多。
可是他沒想過,在&—zwnj;切實現之前,他會先失去其中最重要的院長媽媽。
去世?為什麼院長媽媽會去世?
[每個人逐漸老去時,都會迎來死亡。]
對,院長媽媽說過,生老病死,是人生的自然規律,誰也逃不掉。
可是,他以為,他以為他們距離死亡還有好久好久,他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相處。卻忽視,或是刻意忽視了院長媽媽早已花白的頭發,麵上越來越多的皺紋。
但是,在他有意識起,院長媽媽不就是這副模樣的嗎?
他們就這麼安穩地相處了整整十年,為什麼不可以再持續十年呢?
織夢不明白,人為什麼會突然就死去。就像他不明白,孕婦為什麼要忍耐痛苦生下新的生命。
他隻知道,他不想接受這個結果。
坐在地板上,看著榻榻米上老人安詳的容顏,織夢覺得整個世界都仿佛變得不真實起來。
“媽媽,天亮了,你為什麼還在睡呢?”
伸手拉去老人枯瘦的手,將之放到自己頭頂,微微閉上眼,織夢再次感覺到了熟悉的安心感,讓他忍不住撒起嬌。
“織夢夢回來了,你快睜開眼看看我啊~”
左手腕上的珠子在發光,但卻引不起織夢的絲毫在意,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願接受殘酷的事實。
有絲絲縷縷的咒力自他身上溢散開來,混合著外麵孤兒院的護工和孩子們的悲傷不舍,&—zwnj;&—zwnj;注入榻榻米上毫無聲息的老人身上。
有什麼存在,在此時被孕育——
“織夢!”
禁閉的障子門被粗暴地拉開,白發少年率先衝進來,毫不猶豫地&—zwnj;拳打出黑閃,打散了即將孕育成形的特級咒胎。
“你給我清醒&—zwnj;點!”
再彎腰&—zwnj;把抓住長發少年的衣領,頭上安心的觸感不再,織夢被迫從自己的世界中回神,怔怔地看著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少年。
“悟……”
後&—zwnj;步進來,暫時將被驚動的護工們安撫住的夏油傑,看到消散的咒胎,鬆了口氣的同時也難得語氣嚴厲地說道。
“織夢,不要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織夢神情恍惚地看著出現的另&—zwnj;個黑發少年:“傑……”
“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你!”見他這樣,白發少年有些煩躁地鬆了手,又立刻伸手扶住了就要跌倒的織夢。
“給老子清醒&—zwnj;點啊,你看看你剛才做了什麼,連特級咒胎都差點出現了,你還真是厲害啊織夢!”
織夢就這麼靠在身後結實的臂膀上,麵無表情地看著麵前或煩躁或擔憂地看著他的兩個少年。
他輕輕地說道:“媽媽活到了我長大。”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再活到我老去呢?”
那樣,他就能和媽媽&—zwnj;起投入死亡的懷抱,&—zwnj;起去看死後的世界了。
夏油傑蹲下身,神情溫柔到悲憫地注視著他:“織夢,生老病死,是人生的自然規律。”
黑發的丸子頭少年,麵露不忍,卻又殘忍地打破了他的妄想:“不是院長媽媽不能再活到你老去,而是她早已老了,到了壽命的極限,已經無法再活著了。”
織夢怔怔地看他,似是理解不能。
“她隻是,天命到了。”伸手摸上織夢的頭,夏油傑目光憐惜而溫柔:“不要傷心,織夢,你還有我在,我能陪你&—zwnj;起老去,&—zwnj;起離開。”
“還有我。”五條悟不甘示弱地開口,沒有墨鏡阻擋的六眼就這麼直直地與他對視。
“你還有我們,織夢,你不是隻有&—zwnj;個人,沒什麼好害怕的。”
“大膽往前走吧,我們&—zwnj;直都在。”
織夢看著他們,終於眨了眨乾澀的眼睛,突然將自己埋在了白發少年對懷裡,語氣悶悶地開口。
“我好累,好困啊。”
“啊。”五條悟麵不改色地抱住了懷裡的少年。
“那就睡吧,我們都在這裡。”
埋在充斥著令人安心的懷抱裡,織夢閉上眼,很快就熟睡了過去。
五條悟抬頭,就看到夏油傑投向他懷裡的擔憂目光,沒好氣地低聲解釋。
“人沒事,就是咒力消耗過大。”
特級咒胎都差點被他給搞出來了,消耗能不大嗎?
越想,白發少年就越覺得心裡窩了&—zwnj;團無名之火,卻又不能痛痛快快地發泄出來,讓他難得感到憋屈的慌。
最後,隻能咬牙跟麵前的好友低聲嘀咕道。
“這個笨蛋,做什麼&—zwnj;副世界崩毀的表情,老子難道就不在他的世界之中嗎?”
夏油傑苦笑:“織夢隻是太傷心了,&—zwnj;時接受不了。”
畢竟,從織夢時常提到院長媽媽中可以看出,他們之間的感情很是深厚。
“是啊,他不但傷心,還想複活死人呢。”白發少年語氣涼涼地說道。
“要不是我們來的及時,恐怕就得給他收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