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五條悟睡醒後就習慣性地去找織夢,卻發現已經有人比他先到了。
紮著丸子頭,穿著黑色製服的黑發青年,垂著頭盤坐在水晶棺的一側。
明明頭頂就是明亮的燈光,他卻像是待在陰暗的角落,被逼近的黑暗一點點地吞沒。
步伐一頓,五條悟恢複了步伐走過去懶洋洋地打招呼:“喲,傑,今天來的有點早啊。”
黑發青年遲鈍了片刻,才抬起頭來,勉強勾出一抹難看的笑:“啊,悟,你來了。”
“你今天碰到什麼了,心情這麼差?”白發青年大大咧咧的盤坐在另一側,像是開玩笑地問道。
“不會是又碰到織夢了吧?”
黑發青年沉默著默認了。
意識到他的想法,白發青年麵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什麼嘛,這也太過分了……”
“既然願意見傑,為什麼不願意見見我呢?”
白發青年夜間沒有遮擋的蒼藍六眼注視著水晶棺中沉睡的長發少年,重複著上一句的抱怨。
“你太過分了,織夢……這一點也不公平!”
“……我要鬨了!”
習慣性地說完這句話,白發青年驟然清醒過來,意識到現在的自己即便是再鬨,也沒有人會笑著哄他遷就他了。
那個大部分時間都很樂意哄他遷就他跟他一起鬨的人,現在不但早就躺在了這裡,甚至連變成咒靈後都不願意再見他……
五條悟突然嗤笑一聲,仰起頭自嘲:“老子算什麼呢?”
這句話卻是讓夏油傑得到了共鳴,他也忍不住自嘲道:“是啊,我算什麼呢?”
五條悟沒說話,保持著仰頭的動作,哪怕眼睛被頭頂照明咒具發出的光刺的發疼,也固執地不肯閉上眼。
因為……他怕一閉眼,眼淚就不再受他控製了。
夏油傑卻是有了傾訴欲,自顧自地說著:“今天七海給我打了一通莫名的電話,我接後沒有人講話,感覺到不對,以為他出事了,就讓輔助監督查了他今天的任務地點……”
“然後我又見到了織夢。”
“他變成了一個渾身布滿縫合線的藍發青年,但我一眼就認出了那就是織夢。”
“我從電話裡聽到他們要去遊樂園,於是我包下了附近的遊樂園,驅散了遊客,等織夢到時還與他定下今天之內不得傷害彼此的束縛,陪著他玩了一遍遊樂園的項目,滿足了他所有的要求——”
“但是最後,他回頭對我說,他覺得七海有點眼熟……”
說到這裡,黑發青年忍不住哽咽了一瞬,接著就像是忍無可忍般質問道。
“那我呢!”
“連七海他都覺得眼熟,為什麼卻對我沒印象甚至還沒放棄過想殺我呢!”
“……我算什麼呢?”夏油傑苦笑一聲。
“我甚至還比不上七海!”
聽完,五條悟垂下了頭。
注視強光後的雙眼有些看不清事物,但他還是固執地沒有閉眼,直直地盯著棺中沉睡的少年。
“傑這麼一說……我豈不是更慘?”
傑比不過七海,但傑起碼還見到了織夢。
可連織夢影都沒看到的他豈不是連傑都比不過嗎?
“不公平,這太不公平了!”
他喃喃著,胸膛裡卻燃燒著嫉妒憤怒等其他醜惡的情緒,如同氣泡般在心底不斷地滋生碰撞再炸裂。
“織夢……你這麼不公平,我真的要鬨了。”
然而,回應他的,依舊隻有死寂般的沉默。
頭頂的咒具儘職儘責地照亮著房間,卻照不亮下方已然沉浸在黑暗中的兩人。
離開遊樂園後,難得自由一會兒的織夢卻是轉頭就回陀艮的領域了。
在他的幫助下,變成他模樣的真人並沒有暴露,甚至還學著他的模樣在花田裡躺屍,花禦也在一旁陪著他躺屍。
倒是漏瑚,因為之前受傷頗重現在還在火山那邊休養,羂索不知道是去監視兩麵宿儺的容器還是去搞事了,領域裡就隻有他們幾個咒靈。
織夢的回來沒有引起其他咒靈的注意,看了一眼花田裡已經睜開眼的真人一眼,他神情自然地去了真人的吊床上躺著,隨手撿起地上的書籍開始翻開。
不同於一直鄙視厭惡人類,自然不會去學習人類知識,所以還是文盲的漏瑚,織夢是識字的。
當年剛誕生不久,他就對這個陌生的世界十分好奇,而知識是認識這個世界的最好渠道,所以有一段時間他經常跑到人類的學校去聽課,自然而然地學會了識字——
說到誕生,織夢突然想起來,貌似他誕生的那一天,也是五條家六眼誕生的時候啊!
這麼說來,他們還是挺有緣的。如果對方也是咒靈,他一定會願意跟對方交個朋友。
可惜也隻是有緣,身份陣營不同的他們,終究是有緣無分,除了敵人這個身份再無可能。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不知何時走過來的真人擠上了吊床,彎著上半身小聲詢問道:“是碰到咒術師了嗎?被看到也沒關係的,隻要殺掉就好了,也可以用我的術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