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兩個男生的臉頓時垮下來,就像粗糙的稻草人臉。
“你們這樣太過隨便,社會可不會因為你們大聲說話就會寬容,我都能想明白這點,為什麼你們就不懂呢?”
清源漁麥自說自話,收銀台彌漫著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氛,那兩個男生的脖子根都快要紅透了。
瘦瘦高高的男生頓時表現的有些慌張,鼻翼擴張,伸出手就把清源漁麥的帽子挑飛。
“你再給我繼續說——!”
清源漁麥被宛如山脈一般的壓倒性重量壓下,喉嚨中的聲音戛然而止,反而發出類似悲鳴的細微聲響。
店內的喧嘩,瞬間像被冰凍起來一樣。
那兩個男生見「震懾」住了,隨即把錢留下拿起煙就要走。
“那個,能不能借我點錢?”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清源曉海強硬地攔在他們跟前,笑容滿麵地說道,
“我今天出門沒帶夠錢呢。”
那兩人停下腳步,反而是用一種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盯著他。
清源漁麥露出一臉驚愕的神情。
“你沒錢關我們什麼事情?”
或許眼前的男生長相俊朗,一看就是某些團隊的中心人物,頓時讓瘦高的男生皺著眉頭,就連語氣都緩和不少。
“我多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想吃東西,為什麼你就不能體諒下我呢。”
清源曉海瞅了一眼他手裡握著藍白相間的香煙,隨即挑起眉頭說,
“天!這不是七星嗎?”
“七星有什麼貴的?”「竹竿」沉聲說道。
“抽七星者鳥必小,牛頓七大定律之一。”
“嘿嘿,還好我喜歡抽萬寶路,就你愛抽七星。”另一個男生頓時嬉皮笑臉地說,卻被「竹竿」瞪了一眼。
終於意識到清源曉海是在揶揄,那男生的臉上才閃過一絲陰沉。
“神經,走開。”
“等下。”清源曉海伸出手抓住「竹竿」的手臂。
另一個男生見狀,立刻伸出手推了推清源曉海的肩膀:
“你做什麼!”
清源曉海臉上的笑容不減,往後退了一步,看向櫃台的清源漁麥說:“她不是拒絕了嗎?”
“......啊?”「竹竿」發出了錯愕的聲音,“你是笨蛋嗎?我們已經和她談好了,對不對?”
“沒有。”清源漁麥直白地搖搖頭。
清源曉海不想過多糾纏,於是指了指牆角的攝像頭說:
“提醒一下,要是被你們老師知道抽煙,處理起來會很麻煩的。”
那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攝像頭,又瞥了一眼清源曉海。
“嘁,這種破店早點關門算了!”
「竹竿」說完,來到收銀台把煙放下,走到門口又突然折返回來,臉色陰沉地把桌麵上的散錢收進口袋裡。
那兩個高中生離開後,清源曉海默不作聲地走到收銀台前,開始結賬,也不去過問她為什麼在這裡打工的弱智問題。
“......你乾嘛多管閒事?”清源漁麥拿著布丁結賬突然開口。
“你是我妹不是嗎?”清源曉海掏出錢包。
她露出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但沒有說其他話,隻是老老實實地結賬。
“八百円。”
“鄉下物價真不錯,lucky~~”
清源曉海笑了笑,拿出一枚五百円和三枚一百円的硬幣。
清源漁麥把布丁放進袋子裡,遞給他。
本以為清源曉海會過問一些問題,結果他拿起袋子,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這讓她情不自禁地輕舒了口氣,如果他留在這裡,隻會讓自己感覺渾身不自在。
◇
在幽暗的寂靜中,在路燈下的蚊蟲宛如有機物的碎屑,四處飄蕩。
晚上十點,清源漁麥在便利店的休息室換好衣服,打好卡,和前來接班的人交替了工作。
走出便利店時,她情不自禁地抬起雙手,像一隻貓一樣,慵懶且肆意地伸展著全身。
每當這時,總感覺自己好像長高了,身體也變輕了。
舒展的太過舒服,舒服到耳鳴得也很厲害,意識和視線都要開始剝離。
此時,腦海中又浮現出在便利店中的那一幕。
“被小瞧了......”
她低下頭,看著在鄉下極其普通的帆布鞋。
家庭不美滿會被小瞧,剪了長發像個男生會被小瞧,一個人上學會被小瞧,打個工也會被小瞧......
一想到被人用愚弄般的態度輕視,一股無形的怒火正從內心深處積壓而起,呼吸的頻率也越來越急促。
清源漁麥雙手緊握,抿著嘴唇咬著牙深吸一口氣,突然對著厚重的夜色大喊:
“嗎的!好惡心!等我長大了!總有一天要把這些人全部咬死!”
農田和近旁的花草都披上了月光,溫和無聲地接受她的話語踐踏。
清源漁麥讓牢騷溶解在空氣裡,老實說這樣會無比暢快。
但她準備收拾心情回家的時候,卻發現一邊木椅上,坐著一個人。
兩人的視線對視的瞬間,都從對方的臉上讀出了驚愕。
坐在椅子上的人是清源曉海,他的旁邊放著一盒吃一半的布丁。
“......”
“......”
清源曉海整個人都被嚇傻了,虧自己天真的不得了,以為她會是一個淡如木蘭的少女,甚至對此深信不疑。
然而現在,自己受到的打擊不亞於被人用棒球,朝著腦袋狠狠地來了一下。
清源漁麥的手心滲出一層薄薄的汗水,渾身動彈不得,仿佛身上纏著一個透明的蟬蛹。
充滿著緊張感的黏膩空氣,緊緊地貼在兩人的皮膚上,沉重的仿佛要把肺戳穿一個洞。
“要吃布丁嗎?”清源曉海的臉上硬生生地擠出微笑,拿出一盒布丁說。
見他沒說多餘的話,清源漁麥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你為什麼還不回去?”
“想看看你幾點下班,太晚可不行,還要上學。”
清源漁麥吊起眉梢,如果自己上到淩晨,難道他也在這裡待到淩晨?
“我隻在雙休和假日會晚點,平常都是八點。”她說。
“那回去吧。”
清源曉海起身,不顧形象地踮起腳尖,肆意伸展著腰肢,就連肚臍都毫不見外地露出來。
“啊~!”
他舒暢地吐一口氣,瀟灑地轉身離開。
清源漁麥又想起自己先前也那麼做,小臉頓時掠過一抹紅霞,然後無聲地跟在他的身後。
水渠的潺湲聲響融入萬物緘默的寂靜裡,時間的流動變得緩慢,人的步伐也在意興闌珊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