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津若鬆郊外,大部分的路口都沒有紅綠燈,汽車來到這裡根本不知道減速是何物。
所幸車輛很少。
“謝謝你送我回來。”
“畢竟我家就在你隔壁。”
聽著清源曉海的話,冬雪硯春張開嘴哈哈大笑,晚風從正前方侵襲而來,她倒豎七瀨的頭發在額頭和臉頰上肆意跳動。
她的笑容與平常無異,宛如夜色依舊未曾有變。
“那明天見。”沙漠般寬闊的黑夜,淹沒了她抬起的手。
“嗯。”
和冬雪硯春告彆後,清源兄妹便回到了家。
“如果要吃剩菜,哪怕還是溫的,也最好把帶回來的東西熱一下。”清源曉海一屁股坐在玄關上脫掉鞋子。
“七點過後不吃東西,這些我放冰箱裡。”
清源漁麥把打包盒一一放進保鮮櫃裡,輕輕地「pong」一聲冰箱門被關上,
“所謂的高級定製聽上去很誇張,但刺繡是日常中用不到的,針線活兒這種東西,隻要熟練於紐扣和衣物間就可以。”
“這種東西——?”
“就是可有可無。”
清源漁麥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無奈,清源曉海的腦海中卻浮現出冬雪硯春笑著和自己談論刺繡的話——
“刺繡可是一種時尚!還是浪漫的法國巴黎時尚!不過我手不巧,再加上是自學水平一直很低,甚至連基礎的鏈條繡都弄不好。”
“那什麼時候開始的?”
“國一年。”
“為什麼那時候想學刺繡呢?”
“大概是出於轉移注意力的想法吧,同時不想讓家人知道,我就經常在蘭子姐那邊做。”
雖然不是很懂冬雪硯春這番話中的個中真意,可是聽起來卻莫名悲傷,清源曉海的腦海中浮現出冬雪阿姨變成了一個稻草人的場景。
清源曉海把鞋子放好,站在沙發後看著她雙手捧著手機,纖細的手指不停地在上麵點來點去,劃來劃去。
“你明明有其他事可以做的。”她微微皺起眉頭。
而清源曉海隻是淺淺地咧開嘴角,表情柔和地說:“漁麥,你以後想做什麼?”
她忽然緘默無聲,彷如時間都陷入了無聲的縫隙中,唯有冰箱製冷的聲音在此刻逃脫。
“我還不知道,與其說想做,不如說想趕緊高中畢業。”清源漁麥小小的頭看向窗外。
“畢業去上班嗎?”
“不是,我隻是不想失去選擇的自由。”
清源曉海對她這句話似懂非懂,於是問道:“那不是很快嗎?你已經十三了。”
他的話如同是一雙黏糊糊的大手,惹得清源漁麥渾身都顯得不自在:
“你說得倒是簡單,能活到那時候再說吧。”
接著,她瑟縮著身子躺在沙發上,默默看著手機。
“不要躺著看手機喔。”
然而清源曉海隻是像社交辭令般無意識地多嘴一句,卻讓清源漁麥感覺到後腦勺和背部傳來黏糊糊濕漉漉的感覺。
“真是奇怪,大部分的人經常說「你不能做這樣的事情」,但是他們明明自己也在做「不能做的事情」,還擺出一副為人師表的模樣,真讓我討厭。”
她的牢騷飛入耳中,讓清源曉海頓時啞口無言,自己總算明白,為什麼三枝搖月說漁麥和她挺合得來。
剛想說「行吧,早點睡」,卻突然發現這句話同樣也適用於她的吐槽。
於是清源曉海索性什麼都不說,徑直上樓。
洗完澡,打開筆記本電腦,呆呆地坐著,不靠窗的椅子洋溢著暖色調的燈光,但清源曉海絲毫不覺得此時的自己冷酷的像教父。
“我的水什麼時候能煮開呢?”清源曉海輕聲埋怨,與此同時,手機傳來了消息。
打開一看,是禦法編輯發來的消息。
禦法編輯:「寫好了嗎?」
清源曉海:「快了。」
發出的片刻,一股無以形容的羞愧感湧上心頭,明明一個字都沒寫,甚至念頭都沒有,可竟然還能這麼自然地發送出去。
禦法編輯:「你該不會什麼都沒寫吧?」
清源曉海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緊張頓時到達了頂點,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心臟附近的位置,像有一隻刺蝟在不停地發顫。
清源曉海:「抱歉,我還沒有頭緒。」
禦法編輯:「菜!」
看著上麵簡簡單單的字,清源曉海沉默了,這家夥哪怕現在發語音過來痛罵,自己恐怕也不敢還口。
清源曉海:「我很想寫出現在大家愛看的戀愛喜劇,但我無法在那些小說裡得到滿足」
禦法編輯:「可我認為太過認真的作品是賣不出去的,也就是說,你這種人還是當今的少數派」
清源曉海:「對不起,讓我再想想」
禦法編輯:「我認為你寫的小說,會更加適合浪潮書屋」
他說的‘浪潮書屋’清源曉海聞所未聞。
清源曉海:「那是什麼?」
禦法編輯:「我們出版社麵向全國書店進行實體輸出的子文庫,總之,我認為你的作品在青年群體內會更加合適,因為,嘖,實在是太濃了」
他和之前一樣,再一次表達了‘很濃’,讓清源曉海一時間琢磨不定到底是不是誇獎。
禦法編輯:「下月初浪潮書屋有‘潮湧’短篇征文,如果你寫出了新書,就通過郵箱發過來給我看看吧,我很期待你的出道」
至此屏幕上就沒了新的消息,清源曉海還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反複思索著禦法編輯說的東西。
這時,他又殺了一個回馬槍——
「她沒有拍AV,我的夢碎了」
這家夥是為了說這個,才又發送的嗎.......
就在清源曉海準備登入「浪潮書屋」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聲音。
“你澡洗了嗎?”
他嚇了一跳,當看見清源漁麥正筆直地望向屏幕的時候,再怎麼說他還是愣住了。
——她什麼時候進來的?
屏幕的螢光映照著她的臉頰,皮膚白到會讓人感到詫異,清源曉海的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大概是看到了那孩子的瞳孔裡透出的不同尋常的愉悅。
“你在做什麼?”她問道。
“我在寫小說。”
過了一會兒。
“是嗎?加油,如果你還沒洗澡,那我先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