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不敢。”李承鳴雙手蜷了蜷,餘光看向一旁的肖徹。
肖徹並沒有有太大的反應,隻安靜站著,等崇明帝說完,應了聲“微臣領旨”就再也沒有多餘的表情。
李承鳴想著,他應該很難受吧?
親生母親被同父異母的兄長囚禁二十餘年,現在明明已經得知他的身份,卻不肯挑破,非要讓他親手把自己的母親抓捕起來再嚴刑拷問。
這跟殺人誅心有什麼分彆?
皇家這潭水,真臟。
有那麼一刻,李承鳴感到深深的無能為力,他選擇不了出身,似乎從落地那天開始就注定了要為這樁皇室醜聞添柴加火。
……
一刻鐘後,鹹福宮。
秋葵白著臉跑進來,“娘娘,娘娘不好了,皇上下旨,要讓肖督主和太子殿下一同把您給抓捕起來關入東廠大牢。”
孫貴妃正在焚香,聞言,手中鑷子撥了撥瑞獸香爐裡的沉水香,淡淡“嗯”了一聲。
秋葵直接急哭,“娘娘,都這時候了,您怎麼還無動於衷的,咱們去乾清宮,求皇上赦免,這中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孫貴妃拿過線香,把香爐裡的沉水香點燃,待鏤空香爐蓋裡升起嫋嫋青煙,她才往一旁的羅漢床上坐了,擺擺手,“你退下吧!”
“娘娘?”秋葵滿臉驚愕。
鹹福宮這位,可一向是寵冠六宮的主兒,雖然平時性子驕縱任性了些,但畢竟有皇上寵著,哪裡就能犯下勾結水匪的大罪了?
這不擺明了有人蓄意陷害麼?
孫貴妃歪了歪身子,撐著腦袋,緩緩閉上眼,沒再同秋葵說話。
秋葵急得額頭上直冒冷汗。
不多會兒,便聽得外頭傳來重甲士兵們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
秋葵脊背一僵,忙起了身匆匆跑出殿門,就見太子連同肖督主領著一隊羽林衛進來。
秋葵撲通一聲就在那二人跟前跪了,嘴裡哭求著,“殿下,肖督主,我們娘娘是清白的,她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深宮婦人,怎麼可能勾結水匪,這中間一定有誤會,還請殿下明察,請肖督主明察!”
秋葵高聲喊完,鹹福宮其他下人也都紛紛跑來跪下,異口同聲地求著饒,一個個戰戰兢兢。
李承鳴垂眸望著他們,他也不想的,然而鎮江水匪是他親手抓獲,頭領身上的魚骨指環又出自孫貴妃之手,她勾結肖宏私養精兵是鐵錚錚的事實,現在父皇下了令,他於情於理都該把孫貴妃抓起來。
想到這兒,李承鳴心一橫,對身後的羽林衛道:“進去抓人!”
秋葵哭得更厲害,“殿下,殿下饒命啊,娘娘她是無辜的!”
李承鳴內心沉重,邁著步子走進孫貴妃的起居間,就見她歪在羅漢床上閉目養神,身後靠著個大迎枕,華美繁麗的宮裝鋪陳在羅漢床邊沿,朱唇雪膚,曼妙妖嬈得好似吸人眼球的曼陀羅花,卻渾身是劇毒。
李承鳴望著眼前既是他庶母又是庶祖母的女人,忽然不知該如何稱呼,回頭看了肖徹一眼,卻見他站在門外沒進來。
考慮到肖徹下不了手,李承鳴隻得蹙眉當了惡人,指揮著羽林衛,“帶走!”
又拱手道:“娘娘,得罪了。”
孫貴妃緩緩睜眼,瞧著他,隻笑了笑沒說話。
李承鳴不敢直視她,尤其是羽林衛給她上鐐銬的時候。
那嘩啦啦的鐵鏈聲,聽得他心裡煩悶。
孫貴妃到底還是被銬了起來,走到門邊的時候,她回頭看了李承鳴一眼,“沒想到,李碩惡貫滿盈壞事做儘,竟然能養出你這樣一個不同流俗的兒子來,我很意外。”
李碩,便是崇明帝的名字。
李承鳴狠狠一震,抬頭時,卻隻見孫貴妃銬在枷鎖下的孤美背影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