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聽到謝韞的回應,長孫燾緩緩從筆筒裡取出一隻筆,又鋪了張乾淨的紙。
憑著感覺,在宣紙上一筆一劃地勾勒。
“師娘是鵝蛋臉。”
“她的額頭很飽 滿。”
“有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眼角圓圓的,眼尾卻微微上挑。”
“她的眉是羽玉眉,笑起來唇邊有兩個小梨渦。”
“隻是她身量較高,長年受北疆風沙的吹打,膚呈麥色,穿上戰甲的時候,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須眉……”
“也不怪你記不得,當時你也隻有四歲,畢竟那麼多年過去了。”
謝韞猛地收起折扇,望著那宣紙上的人像,久久不能言語。
“果真是她?!”
“明明查過了,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怎麼會這樣?”
長孫燾點點頭,放下毛筆,傾靠在椅背之上。
因為眼盲的關係,他的動作有些僵硬,木然而緩慢。
“這要感謝飛魚侍衛,還有楚神醫的幫忙,這麼些年,雖然讓我們好找,但也護住了她的安全,恐怕連楚氏都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謝韞雙唇劇烈顫 抖:“你……是怎麼知道的?什麼時候知道的?”
“本王也是剛知道。”長孫燾把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告訴謝韞,最後道,“楚氏被虞謙扣住,如今麻煩的是,要怎麼把她救出來。”
“隻這十數年的養育之恩和她的付出與犧牲。”謝韞斬釘截鐵地道,“她該救!”
“目前絕不能讓人知曉這個真相。”長孫燾道,“你繼續跟著那條線索去查,把那些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謝韞遲疑道:“但若是那樣的話,揪出楚神醫的線索,也隻是遲早的事,她還是有暴露的危險。”
長孫燾道:“僅憑一個守城士兵的幾句證言,無法那麼快查清當年的真相,否則這十數年來,我們也不會像無頭蒼蠅那樣亂竄,不放一些真東西,就不足以取信於人,這條線索,無論如何都要繼續跟。”
“說的也是,”謝韞道,“僅憑這一點點線索,想讓刻意隱藏十數年的真相水落石出,那得需要時間,更何況楚神醫他……”
“瑜兒這條命,欠下的恩情太多了。”長孫燾道,“你我師兄弟欠下的也多。”
謝韞點了點頭:“師兄,我們慢慢還便是。”
長孫燾道:“虞謙最近日子太好過了,目光一直盯著淇王府不放,他扣了楚氏,卻讓王妃見上一麵,想必是為了更緊地捏住王妃,看來他對淇王府已經有一擊必中的謀劃,若是不給他找點不痛快,咱們隻怕會過得很不痛快。”
謝韞道:“出殺手鐧麼?”
長孫燾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叩了叩,唇角勾起冷笑,麵龐覆上一層寒霜:“這些年為了平衡,本王一直對他有所忍讓,但如今南疆之行蓄勢待發,走之前怎麼也要收拾一下虞謙,拔光他的羽翼,讓他再也蹦躂不起來,想以瑜兒做刀,且看他配不配!”
謝韞道:“長幼有序,虞謙三個兒子,大的已經不頂用了,接下來,便輪到第二個了。”
長孫燾道:“這事還得靠白黎幫忙,你悄悄遞消息過去,若是他能加把火,賞花大會那日就讓他見上王妃一麵。”
謝韞低低應了聲是。
長孫燾起身,已是準備離開:“還有事麼?沒有本王走了。”
剛剛有些事還沒做完……
不等謝韞回答,長孫燾已然大步離開。
謝韞撿起桌案上的宣紙,認認真真看了一遍,最後,將之付諸一炬,燒得一乾二淨。
長孫燾迫不及待地回到知止居,他輕輕推開門,把身上的大氅脫下,搭到屏風之上,又卸去一身寒氣,這才走向床榻。
被子裡的人兒,小小的,哪怕蓋上被子,也都那麼可愛,長孫燾有些緊張,也有些激動,更多的是情難自控。
他就這樣走過去,每走一步都如翻山越嶺似的,好像用了許多力氣,才能離她近一步,更近一步。
長孫燾掀開虞清歡的被子,躺了進去,在她耳邊顫聲問道:“王妃,我們繼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