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知道楊遷有所隱瞞,但沒想到卻是這樣,她承認最近有些失控了,但她的所作所為多少帶著些試探的成分。
試探出這樣一個結果,她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感到羞恥。
但她不後悔,如果她孤身一人,腦袋掉了不過碗口大的疤,但她還有未相認的兄長,還有盼望著她回去的小茜和娘親,還有她的草草。
她有牽掛了,這世道容不得她行差踏錯。
所以她為自己試探楊遷和三夢感到羞恥,但她並不覺得這是錯的,小心總能使得萬年船。
在沒有把握肯定對方帶著善意時,她不敢相信任何人。
回到房裡,長孫燾仍在安然熟睡,他的眉頭舒舒展展,表情顯得很安詳。
“草草,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虞清歡知道,長孫燾此時此刻,他整個人都是放鬆的,不用刀口舔血,更不用活在刀光劍影裡,遠離朝堂傾軋,他活得自由而自在。
虞清歡甚至覺得,他乾脆不要醒來好了,就這樣,開開心心地過完這一生。
可是,那或許不可能,草草的造化不止如此,他還有更艱難的路要走。
他若為帝,必定是個千古名君。所以自己要努力為他積攢功德,讓他早日恢複。
不管怎樣,自己總會陪著他,不讓他一個人。
慢慢的,虞清歡趴在了床沿,沉沉睡了過去。
榻上小男孩至今仍未醒過,寂靜的屋子裡,三道淺而均勻的呼吸聲,昭示著這夜漸漸地深了。
隔壁,楊遷時不時摸著下巴傻笑,三夢察覺到了他的異常,仍不住皺起眉頭:“楊兄,楚姑娘已是有夫之婦,切不可行肖想那淪喪人常的事情,依楊兄之風姿,必有淑女傾心死慕,何必吊死在那棵又瘦又小的歪脖子樹上?”
楊遷道:“夢弟啊夢弟,你這思想真是齷齪又刻薄。”
三夢伸了個懶腰:“區區要去睡覺了,楊兄請自便。”
楊遷不耐煩地揮手:“自便,自便。”
三夢嫌棄地望了他一眼,一甩袖子走了。
楊遷翻身躺在床上,一想到虞清歡輕聲喚的那一聲“哥”,心裡頭就軟軟的。
原來,擁有親人是這樣的感覺。
三更的梆子且剛敲過,虞清歡便因手被壓得發疼而醒了過來,活動活動身體,使血液流通順暢,她起身去查看了男孩的情況,見他脈象平和狀況穩定,替他掖了掖被子,便回到了長孫燾身邊。
手剛撫到他的額頭,一陣灼人的溫度,嚇得虞清歡手猛地彈了回來。
把手再度覆上去,才發現長孫燾發燒了,燒得十分厲害。
虞清歡迅速扣在他的脈上,紊亂的脈搏在指尖下跳動——他的內傷,本就沒有痊愈,體內又埋了無藥可解的毒,因為那株古老的靈芝還有外祖父的藥,他的內傷和毒素才得以被壓製。
但如今,竟隱隱又複發之勢。
虞清歡憂心如焚,長孫燾的傷雖然沒有傷及要害,但到底傷口很深,又流了很多的血,本身受傷的人就很容易發燒,更何況長孫燾還是這樣的一具身體。
虞清歡取了兩壇最烈的酒,直接往盆裡傾倒,酒香盈室,虞清歡又往裡麵投了帕子,擰乾,然後為長孫燾開始擦拭額頭、脖頸。
“草草,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虞清歡一顆心都要疼碎了,這個傻男人,身上千瘡百孔,有一部分還是為她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