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遷望著這個才六歲大的孩子,默了默,道:“為了重要的人,自私一點沒關係,但彆昧著良心。人活一世,準則可以沒有聖人言那麼高,但彆丟了人性。人之所以區彆於獸,是因為人性,一旦你突破了那層防線,便再也算不得人了。董實,你父母是糧商,給你取名為‘實’,想必也希望你結成碩果吧,彆辜負了你父母的期望。”
董實垂著頭看不清他臉上的情緒,好半響,他才道:“我曉得了,楚姐姐說過,我要好好長大,做個男子漢。我不明白男子漢的定義是什麼,但我知道,不能主動去害人,這是姐姐教我的,也是所有與我親近的人教給我的。楊叔叔,謝謝你!”
四人順流而下,隻用半日的時間,便要到達徐州的淮陵城。
日暮薄碎,一層一層的湧上來,將群山染成灰綠。西邊的天際掛著一輪夕陽,由金黃到紅色,緩緩沉下,隻餘一抹霞光。
夜幕完全拉下,還是由董實與虞清歡一組先行入城,他們三人隨後進去。
楊遷帶眾人進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客棧,對了幾句暗號後,便直接被帶進了天字號房間。
餓了一整日,小二端來飯食,幾人不顧儀態狼吞虎咽,就連滿口禮儀的三夢,都頂著一大個包吃得飛快。
街上燈火通明,攤販遍地,擺售各種新穎有趣的小玩意兒。
因為風聲較緊,飯後幾人也沒出去閒逛。
虞清歡給長孫燾換了藥,兩人靠在客棧的欄杆上數星星。
南方的天暖得快,春日的氣息已經很濃了,幾株梨花開得正盛,白清如雪,冷香幽幽,風一吹如雪飄落,美不勝收。
“昭華,傷口還痛嗎?”
長孫燾握起她的手,攤開手心吹了吹:“不痛了,隻是心疼你。”
虞清歡任他握著:“心疼什麼?我?我好好兒的,活生生的在你麵前呀!”
長孫燾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雖然我覺得很荒誕,但我的清醒似乎和你有關,好像每次你做了一些善事,我都能恢複神智,你看我這一整日都沒有變回草草,你是受了多大的罪,才換得我這一日的清明?所以我心疼你,晏晏。”
虞清歡順勢靠進他的懷裡,雙足晃來晃去:“我以為,我們不必說這些。”
長孫燾被她晃得一個不穩,險些向後倒下,穩住身形時,順手把她撈進懷裡:“這才一日,可是嫌我膩了?”
虞清歡點頭:“是有些膩了,但說這個能趕跑你麼?”
長孫燾斬釘截鐵:“自是不能的,你若跑,我便追,總要纏得你毫無反抗之力,最後把一生都輸給我。”
虞清歡摟住他的腰:“早就輸給了,再輸下輩子也沒了。”
長孫燾道:“那正好,你的下輩子我也要了。”
虞清歡的目光,隨著他望向夜空,那裡星河璀璨,好像全都倒流進了他的眼裡,最後,虞清歡輕聲問他:“要留下來,等六月水患解決了再離開,是嗎?”
長孫燾有些難以啟齒:“晏晏,我……”
虞清歡連忙打斷他:“昭華,我知你心,不必解釋。你肯定在想,不立即南下尋找解藥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但在你心裡,天下蒼生總是要擺在重要的位置的,要是你就這麼走了,隻怕會心有不安。我怎麼舍得你帶著愧疚和自責活著,自然是要留下來的,等問題一解決,我們便離開。”
長孫燾歎息一聲,把她摟得更緊了:“我是有多幸運,才能遇到你。”
虞清歡把玩著他的手指,睫毛輕輕 顫動:“我會按原定計劃,去解決董實的問題,然後跟他換種子,如果草草一直沒回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