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確實不妙,可在座的許多遊擊隊員卻長舒了一口氣——或許不用炸橋了?
“共和國現在怎麼這麼摳,就給你這麼點炸藥?點炮仗呢?”皮拉爾十分不滿,唾沫都噴了出來。
馬爾科苦笑著將炸藥放回帆布包中,反駁著皮拉爾:“萬幸隻有這麼一點炸藥,要是再多一些,我就要因為來不及藏起來交代在半路上。”
“所以你想怎麼辦?”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馬爾科的身上,期待各有不同,馬爾科意識到,恐怕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希望他說:“不炸橋了。”
“橋必須炸,我們不炸橋,共和軍就要有大麻煩。”
他給遊擊隊員們的回答並不能讓大多數人滿意,事實上,不少人的臉色已經變得相當難看。
瑪利亞注意到,那個來炸橋的工程師已經悄悄打開了手槍的槍套,開始摸索那支勃朗寧的握柄,這樣的戒心和一年前剛來營地的羅伯特簡直一模一樣。
“這根本不現實。”奧古斯丁反駁道,“我們隻有十一個人,沒有自動槍,不可能拿下橋頭,附近也沒有彆的遊擊隊。”
“要麼找到更多的炸藥,要麼找到更多的人。”他抬頭看著奧古斯丁,“我很清楚,我們全死光也拿不下橋頭,必須另外想辦法。”
…………
“所以你們選擇去炸火車?”
德內爾看了一眼低著頭隻管翻譯的拉莫斯上尉,這個共和軍軍官麵對憤憤不平的皮拉爾,隻能把自己變成無情的翻譯機器。
“對,其實本來襲擊火車的話,並不需要炸藥,但是我們人數實在是太少,如果不在發起襲擊的時候第一時間把掛載士兵的車廂炸掉,我們就完蛋了。”瑪利亞歎了口氣。
…………
“為什麼要把石頭放那麼靠前?這樣怎麼炸?”
奧古斯丁說著,拿開了搭在扳機護圈上的右手,彈去爬到瞄準缺口上的一隻小蟲。
“誰知道火車司機的眼神怎麼樣,萬一這個笨蛋快撞上石頭還不減速怎麼辦?那還不如把炸藥往後放放,等火車慢悠悠提速的時候,想炸哪節炸哪節。”
“真有你的,套路還真多。”奧古斯丁笑了,“對於我們來說,火車就是火車就是火車就是火車。”
“玫瑰就是玫瑰就是玫瑰就是玫瑰?”馬爾科找到了奧古斯丁化用的那個詩句。
“我不知道,大概是吧,當時那個美國人說的是‘玫瑰就是玫瑰就是玫瑰就是洋蔥’。”
“有意思,知道嗎?我們法國也有一個關於洋蔥的挺出名的歌。”
“什麼?”
“就叫《洋蔥歌》。”
“我恨洋蔥。”奧古斯丁咧開了嘴:“聽著就惡心。”
“前進同誌們,前進同誌們,我們來打前鋒。前進同誌們,前進同誌們,我們來打前鋒~(法語)”馬爾科絲毫不在意奧古斯丁的吐槽,雙眼緊盯著鐵路,輕輕唱著這首法國的軍樂,直到一列弗朗哥的火車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來了,他們來了,嗯,下來有一個班的護衛部隊,車上可能還有更多。”奧古斯丁看到,叛軍士兵跳下車廂,搬開了橫在軌道上的石頭。
“看到了,都在第三節車廂上,直接送走他們。”
火車慢慢啟動,馬爾科舔著乾裂的嘴唇,將手按在了起爆器上。
“為了共和國!”
…………
“你們失敗了?”
瑪利亞輕輕搖頭,伸出小麥色的手臂扶住沉重的頭顱:“我們成功了。”
“我們炸死了十幾個叛軍,而且乾掉了剩下幾個半死不活的。”皮拉爾伸出食指在德內爾麵前猛力擺動,“我們繳獲了三十多條槍,還有兩把自動槍,解救了近一百個共和軍俘虜,但是整輛車上沒有一塊炸藥,連炮彈都沒有。”
皮拉爾與其說是對德內爾說話,還不如說是對拉莫斯這個共和軍軍官咆哮:“然後我們拉起了一個排,趁夜襲擊了法永橋上的守軍,消滅了叛軍橋這邊的一個排之後,又武裝起了第二個排,再打垮了橋另一頭的叛軍崽子,拿下了整個橋!”
拉莫斯低著頭,一句不拉地將話翻譯給德內爾。
“我們守橋守了兩個小時,兩個小時!找遍了營地都沒找到彆的炸藥,隻能把馬爾科還剩下的家夥都用掉,炸塌了一截橋麵,到那個時候,九十多人隻剩了五十多還能喘氣!”
“然後,然後,這五十多人一路突破封鎖跑到了共和國這邊,一多半人都沒了,隻剩了二十來個,馬爾科炸了橋,完成了共和國的任務,然後呢?共和國是怎麼對待他的?!他還是個法國人,你們就不知羞恥嗎?!”
拉莫斯並沒有翻譯最後一句話,但看著兩人的神態,德內爾大致也猜出了意思,他歎了口氣:“好了,皮拉爾女士,拉莫斯是個好人,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的,你不應該把對42師軍官的火發到他的頭上。”
拉莫斯依舊低著頭,並沒有將德內爾的話翻譯成西班牙語,隻是任由皮拉爾訓斥。作為老兵讓·德內爾理解這種負罪感,隻要一個軍人真正熱愛他的軍隊,那麼當提起這個軍隊過失甚至暴行時,這個軍人毫無疑問會感到恥辱,即使那樁罪行可能與他毫無關係。
“那麼謝謝了。”德內爾站起來向兩位女士告彆,以此為陷入狂風暴雨般批判的拉莫斯解圍,“今晚我們還要回到部隊,明天一早我就出發去調查,請告訴我,河對岸還有彆的遊擊隊在戰鬥嗎?”